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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路上,我們也遇到了好幾撥長途跋涉的行人。有一兩個三四個結伴趕路的,也有遠道而來車馬長行的商隊。雖然彼此只是簡簡單單地交錯而過,打個招呼問一聲離閃金鎮還有多遠、前頭幾里處的營地可否還在之類,但是其間的親切自然,就像林間吹來的清風一樣,讓人愉快,解人疲乏。

尤里說得沒錯,旅行,然後遇到不同的人,是一件有趣的事。這一點,以前的雲曉茶並沒有機會知道。因為她所在的那個國度,上街要小心捂好錢包。人和人之間,更是早已沒了這樣的親切。

傍晚時分,我們六個抵達橋邊。

大路橫穿艾爾文森林,所以一路上來,常可以看到溪澗潺潺流過大路。都不寬,也不深,可以一步跨過去,騎着馬的人就更不用說了。即使哪裡的簡陋小橋出了問題,也只是臨時墊幾塊石頭、騾馬大車顛簸幾下的事兒,不會導致交通中斷。

但這座橋不同。它是閃金鎮通往湖畔和赤脊山的大路上唯一的大型橋樑,所橫跨的河流有二十米多寬。算上橋基和引橋,大橋的長度達到了四五十米。這一切,令它成為了一個扼住交通要衢的戰略要點。

托馬斯所率的一小隊衛兵,就在橋西的河岸邊扎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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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茲和賈森並不知道杜漢的委託,跟着托馬斯走進營帳地只有我們四個。白鴿將她保管的信交給托馬斯。托馬斯驗過杜漢的簽章,寫給白鴿一張同樣簽名蓋章的收條,然後開門見山介紹情況:“恐怕幾位沒法立刻帶着情報回去了……”

這位低級士官在桌子上放下頭盔,嘆了一口氣。這張辦公桌子是營帳里唯一的傢具,很新也很粗糙,由剛剛砍伐下來的樹枝做成。除了用來書寫的正前方中央部分,其它地方上面還有不少木刺。

“請坐。各位。”話剛出口,托馬斯就為此後悔了。因為營長內只有收拾成一卷地鋪蓋,並沒有椅子之類的東西,“噢!我地意思是……請隨意。嗯,隨意。”

“沒關係,您請先介紹情況吧。”

“好的。五天前我們接到命令出發。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我們抵達了這裡,隨後搭起了這片營地。第三天早上我們按照計劃出去偵查。在下游的河邊發現了大量魚人活動的痕迹。”托馬斯指着桌上的地圖給我們說明形勢,眉頭越皺越攏,“但是接下來,第四天,也就是昨天,進一步的偵查沒有收穫,反而發現了一樁很糟糕地情況——西南方向布萊克威爾南瓜田,已經被迪菲亞兄弟會完全佔領。”

他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在我們發現他們的同時。他們也已經發現了我們。我們人手不夠,不敢貿然發動攻擊。幸運的是,他們還沒有表現出攻擊的傾向。可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所以,我們原地構建了工事,並且在營地里安排了雙倍的崗哨。附近最具有戰略意義的目標,就是這座大橋。我們必須保護它。另外,今天早上,我派羅爾夫和馬拉凱繼續往上游偵查。”

——果然是他們!

羅爾夫和馬拉凱,這兩個滾瓜爛熟的名字令我打了個激靈。看啦,我們得儘快出發去追那兩個衛兵。而離拿到情報一起返回營地,至少還有幾天時間。在魚人猖獗的水域邊,一隊因為持續緊張而疲憊不堪地衛兵,對我們並沒有好處。因此多幾句嘴,是有必要的。

考慮清楚利弊,我開口對托馬斯正色道:“我想。您或許不必如此擔憂。我認為。迪菲亞兄弟在短期內不會主動攻擊大橋或營地。”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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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閃金鎮是暴風王國的貿易心臟。這條路是通往閃金鎮的三大主幹道之一。掐斷這條路,他們將受到三分之一個暴風王國的全力打擊。商人們有錢。而為了賺更過的錢,他們不會吝嗇懸賞人頭地獎金和僱傭護衛的費用。”

托馬斯盯着我看,目光里滿是驚喜奇異,奇異得有些古怪。

白鴿摸摸背上的弓:“但願那幫人有你一半的明智。”

尤里笑了,調侃道:“如果我是兄弟會的頭兒,我會很高興你跟我在一塊兒的。”

“他們這麼多人,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我直視托馬斯,一邊琢磨他這份古怪由何而來,一邊把理由闡述完整,“另一方面而言,如果攻擊衛兵,他們能得到什麼呢?衛兵不是吃素的,至少比同等數量的兄弟會成員更厲害。由於執行的是偵查任務,輜重里只有一些日常補給。就像您說的一樣,他們佔領了布萊克威爾南瓜田。這種情況下,為什麼要為了營地里地這點糧食,來招惹衛兵?來啃硬骨頭?”

白鴿緩緩點頭,抓過辮子把玩兩下:“沒錯,只要您和您地夥伴不主動採取行動。扎駐在這裡的衛兵,還有大橋,對兄弟會而言,都不是值得採取行動地目標。畢竟,他們是流氓和強盜,而不是敵軍。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崗哨和工事還是必要的。”

“看來情況的確如此。但是……”托馬斯鬆了口氣,緊接着轉向我,“您為什麼要說……‘暴風王國呢’?”看得出來,這位基層軍官很受困擾,“請恕我失禮,可難道,她不是我們共同的王國嗎?”

這一瞬間,他的目光忽然咄咄逼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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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我的思緒忽然飄渺散亂開去。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經對一個國家,抱有像托馬斯對暴風王國這樣地自豪和戀慕的。

後來呢?

後來發生了什麼,令單純的自豪和戀慕越來越複雜,令其摻雜上了諸多遺憾不甘不平和不安……

以至於,沉重幾乎一度壓垮了我呢?

肩上被人一拍,我本能地扭頭朝旁望去,正迎上尤里憂切的目光:“查理?”

他的關切和之前的一次又一次一樣。真實誠摯。然而他喚的名字,卻令我感覺一陣迷惘。

“杜漢先生地信上。應該有提到,我來自北郡。”我努力讓自己回到眼前的營帳里,回到現實中來。可似乎還是有一部分什麼,被什麼東西絆住,生生留在了某個我再也夠不到地地方,“事實上,去年大約也是這個時候。我剛剛在北郡定居。在此之前,我只是個小乞丐,跟着一個老藝人……”一個機器人,“……到處流浪。他老了,到了北郡,永遠沒再離開。”

營帳里一時陷入了沉寂。

托馬斯尷尬地打破沉默:“抱歉,我……”

“沒什麼。您的謹慎是必要的。”我截斷了他的話,“我們來談談您早上派出去的兩位士兵吧。或許。您希望以偵察小隊負責人的身份,僱傭我們支援他們?”

“哦,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會招攬生意。”尤里突然cha了一句,然後瞧瞧我,瞧瞧白鴿,撓撓後腦勺。咧開嘴自顧自笑起來,“啊,哈哈,哈哈哈!”

這真是個冷笑話,令人滿頭黑線。但是白鴿lou出了微笑,而托馬斯賣力地笑了好幾聲。我盯着尤里那個模樣看了足足三秒,最終無奈地捂住腦門搖頭偏開臉。

不管怎麼樣,尤里的目地達到了,氣氛不再尷尬。

托馬斯鬆了口氣,清清嗓子說起正事:“咳。你們願意參與這件事。實在再好不過。這樣可以儘快拿到比較完整的情報,帶回去交給治安官杜漢先生。讓他能夠申請到援兵。”

“出於安全和追蹤方便的考慮,此事宜早不宜遲。”為了兩個人的性命讓我們四個再累點也是值得的。我瞧了瞧尤里、白鴿,以及格朗姆。見他們沒有反對的意思,於是繼續道:“請您讓人為我們準備補給和一頓晚餐,我們打算立即去尋找他們。”

托馬斯笑着點頭:“這可就太好了。只是要辛苦你們了。”扔下這句話,他立即跑出去招呼人做準備。

我抓緊時間搞定內部意見:“領路的事,就看白鴿你的了。”

白鴿自豪地揚起下巴,挺起胸膛捫心應道:“沒問題。森林是我家。”

尤里有些驚訝地看向我,似乎想問什麼,但最終只是一拍我地肩:“你說得對,我們得立刻去找那兩個衛兵。”

他們的支持令我送了口氣,然而自作主張到底還是叫人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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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簡單的晚飯吃完,在白鴿和尤里的支持下,亨茲與賈森非常樂意地加入了我們的行列。我知道我知道,他們是去石碑湖偵查迪菲亞兄弟會的情況……

——他們地僱主到底是怎麼想的?偵查任務為什麼要派兩個走到哪裡都引人注意肌肉虯結腳步沉重而且明顯不是本地人的矮人執行?!

因為之前的迷惘、後來的愧疚,又因為同行者中多了兩個身負“神秘使命”的夥伴,我心情糟透了。於是跟托馬斯談條件時,也就份外地強硬起來:“我想,您不方便支付薪水或獎金。既然如此,我們的受聘條件為另外三個。”

“您說。”

“第一,我們必要的補給由僱主方,也就是您提供。”

“這是應當的。”

“第二,請您簽發一封命令,讓兩位偵察兵盡量給予協助。”

“這也沒問題。我本來就該給羅爾夫和馬拉凱寫一封信,讓您帶去。”

“第三,這趟行動如果有戰利品,則屬於冒險收穫,而不是軍事行動所得,因此一律不做上繳,歸我們六個所有。”

這個條件是最苛刻的一點。白鴿張了張嘴,瞧瞧我,又閉上了。

托馬斯卻是很乾脆就點頭同意了:“好地,好地。”他彎腰俯身,在桌上鋪開信紙,拿起鵝毛筆:“這很合理。我們本來要的就只是情報。他們兩個獨自執行任務,老實說我也很擔心,可是沒辦法……你們一去,他們可以輕鬆許多,這事也十拿九穩了。”

好吧,他很大度,我很斤斤計較。

托馬斯飛快地寫了一張信,呼呼兩下吹乾墨水,蓋章。而後拿了個信封裝進去,也不封口,直接交給我,順便重重拍了拍我地肩。

我們與他告別,轉身出發。

“祝你們六位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