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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晨剛過,大地就在太陽的威懾下屈服,冷汗化作水氣 戶戶都關閉門窗,拒絕陽光的侵入,唯有助紂為虐的蟬飽飲樹汁後,用嘈雜的聲浪騷擾着校區的寧靜。

天空中一道鴻影俯掠而過,驀地一個急停,穩穩的降落在一棟公寓的陽台上,竟是一隻肥碩的花喜鵲!它操頭探腦的朝室內張望一下,然後蹦跳着從半開的窗戶中竄進去,桌上雜亂的擺放一堆食品:方便麵,乾麵包……碎屑撒得到處都是。喜鵲邁着八字步,很悠閑的啄食着。

過了一會兒,它大約是吃飽了,扇動幾下翅膀,頓時掀起一層粉 霧,它迅收起翅膀,警覺的望向床上的女主人。很快,它那對黑寶石般的圓眼睛充滿疑惑:為什麼每次來,她都躺着不動啦?

它晃動着小腦袋,忽然“嘰嘰嘰”的鳴叫起來,……可惜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在這時,“叮零零……”響起清脆的鈴聲,喜鵲嚇得往後一跳。床上的人沒有動靜,可鈴聲還在持續……持續着……

“誰呀?!”終於,床上的人說話了,她翻轉身,掀開毛毯,雙腳踩在了地上。

當她搖晃的身體碰到窗前的寫字桌時,好奇的喜鵲感到了害怕,它敏捷的跳出窗戶,消失在耀眼的陽光中……

……

“誰?……會是誰?”雙手緊抓着扶梯,阮紅晴睡眼朦朧的向下走着。不會是盧伯伯,他自己有鑰匙,那麼會是誰?……剛睡醒,她的腦子和她軟的身體一樣不聽使喚。竟想不出一個人名。

“咣鐺!”門被她推開……

……

這是我認識的阮紅晴嗎?那個開朗大方、剛強自信地美麗女孩此刻卻穿着皺皺的睡衣,打着赤腳,頭綾亂,憔悴而無血色……,見到 我,她不吃驚嗎?她不憤怒嗎?沒有!什麼都沒有!她只是木然的看着我,眼裡似乎沒有我的存在……真的……被方清呤給說中了!望着這個一再被我傷害的可憐女孩,負罪感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門慢慢的掩住她消瘦的身影,我機械的抓住門沿。劇烈的疼痛沒有使我慘叫。我看着被夾在鐵門和門框之間地手,甚至希望她關門的力道更大些。

一下又一下,連續的撞擊使我緊咬牙關。

……“曉宇,你做的湯真好吃!”

……“……萍,在你眼中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為什麼問這個,想讓我表揚你嗎?”……

……“萍,你從來不生氣嗎?我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你們,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你們,我既沒用又濫情,我是個很壞很壞的人!”

……“……曉宇。你嘗過你自己做的湯嗎?”

……“湯?”

……“有點辣,有點苦。有點酸,但更多的是濃濃地香醇,讓人喝一口,就忍不住想一直喝下去,……我想,那是因為你太多溫柔的緣故吧,不只是對我、同學……所以,我雖然有時氣你太溫柔,但這就是你呀,這也正是我愛你的原因!”

……

門猛的被拉開。“周曉宇,我說過我不想再見你!”那張臉就像死氣沉沉的潭水,沒有一點波瀾。

“我是來吊的。”我緊握着受傷的左手,平靜的說道。

“我爸不歡迎你!”同樣的語氣。同樣地表情。

“阮經晴,怎麼能這樣對待一個你父親的崇拜者。”我憤慨的說 道:“你知道你父親有多偉大嗎?他一心想將這所學校建成真正的醫學院校。為了這個理想,他放棄了舒適地醫學教授的職位。又要管理繁雜的校內事務,又要應付上面地挑剔,他將自己後半生都獻給了這所學校!我作為一名學員,我真心的感謝他所做的一切。”

悲傷從她心裡湧出來,滲透到全身。一剎間,她彷彿變了一個人,讓我霍然心驚。對不起,阮紅晴!我不這樣做你不會讓我進去,我沒有辦法。

“吊完後馬上走!”她再不看我一眼,走回屋裡。

我拎起地上的塑料袋,邁進這棟別墅。

……

大廳正面牆上掛着阮煒的遺像,下面的桌子用黑布罩着,擺放着燭台香台。相比較客廳其它地方的髒亂,這裡顯得乾淨清潔,可見阮紅晴經常整理這個地方。我感到一陣悲涼,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沙上的她。

“還沒完嗎?”她的語氣隱約有點不耐煩。

……“小弟,如果你得不到她的原諒,就讓她恨你好了。人最可悲的就是既不能愛也不能恨。那麼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呢。”我一笑,轉回身。

照片上的阮煒表情很嚴肅,生活中的他也始終是這幅表情,能不嚴肅嗎?工作上的事,女兒的事,愛人的事……一定都讓他操碎了心吧!我抽出三支香,合在手中,神情莊重的面對他:阮校長,剛才我所說的一番話都是真心話,您是個好校長!我真的很佩服你!對於我對你女兒所做的事,我不敢祈求您的原諒,但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她振作

請您放心!如果您在天有靈的話,就幫助我吧!

我注視着他威嚴的目光,恭恭敬敬的鞠躬……

……

“現在你可以走了!”她直視着我,目光中冷芒閃爍。

我沒有答話,緩緩走到茶几旁蹲下,從塑料袋取出東西:“這是小籠包子,還有豆漿,你還沒吃早飯吧——”

“夠了!”平靜的大廳里恍如一聲炸雷,包子、豆漿被她憤怒的一掃,直接砸在了我身上:“周曉宇!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和父親鬥氣!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呆在醫院沒法出去!!現在你高興了!你得意了!你今天是來看我笑話的吧!出去!你給我出去!我阮紅晴再悲慘也不需要你來同情!聽到沒有。你給我滾……出……去!“她的怒火像決堤地洪水撞擊巨岩,那樣激烈!她的面目像佛門的金剛遇到惡鬼,那樣可 怖!她的聲音像荒山的寒鴉,那樣哀切!她歇斯底里的怒罵著,咆哮着積蘊已久的怨氣……

溫熱的豆漿灑在臉上,濕漉漉的、粘乎乎的,我無心抹去,任由它順着面頰流到嘴邊,本應是甜絲絲地飲料入口竟是滿嘴苦澀。

我強力竭制住因負疚而顫抖的身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還是先去把鞋穿上。然後再去洗臉漱口,我去做碗雞蛋羹。”說罷,我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出去!聽到沒有?!出……出……”體力未愈的她此刻已上氣不接下氣,仍然沖我怒吼不定。

我就當沒聽見,仔細打量着廚房的陳設,自言自語的說:“挺齊全的嘛,這下我可省心了,現在早餐、午餐一起做!”

忽然,一件堅硬的物什抵住我的脖子:“周曉宇!你再不出去!別怪我不客氣!”她沙啞的嗓音蘊含著無比的恨意。

我略低頭。那把明晃晃地剔骨尖刀映着阮紅晴憔悴的面容和兇狠地目光,顯得極其詭異。

“你刀的位置放錯了。應該在這。”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平靜的說道:“只需一刀就可以割斷勁總動脈,不需費太多力。”

她沒想到我會這樣回答,氣勢為之一挫,但隨即壓在刀上的力量更大了:“你以為我不敢!”她惡狠狠的說。

“你敢!但我不怕!”我注視着她,淡然的說。

她瞪着我,如果目光能殺人,恐怕我已經死一百次了!“鐺!”終於,她奮力將刀往地上一擲,兩步跨去廚房。猛的將門一拉,震得櫃里的碗筷一陣亂響。

刀還在地上滾動,我獃獃的俯望着它,心情也很沉重。

……“曉宇哥哥。今天我彈得怎麼樣?”

……“非常好!”

……“真地?”

……“真的!……妮妮,你的琴聲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掛上天上地月亮,那皎潔的目光是那樣的柔和。那樣地溫和!……妮妮,月亮女神是最仁慈的女神,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她總是公正的,用她的關懷溫暖每一個困惑的人,不是嗎?”

我嘆了口氣,彎腰抬起尖刀,將它插進刀架,然後從袋內取出一本菜譜,再將從盧見虹家裡拿來的各蔬菜和肉類統統倒進水池裡……

……

終於做完了!我抹了一把汗,望着擺在菜板上的幾樣菜,壓抑的心裡總算有了些愉悅。我解下圍裙,一手端一盤菜,又夾了一盤,快步走進客廳。

客廳空蕩蕩的,阮紅晴已不知去向。

我忙把菜擺好,將湯端上,又舀好飯。

這二樓的好幾個房間,都緊鎖着門,我挨個敲了好幾遍,沒人答 應,不禁神情黯然。靠着牆,想了一會兒,用儘力氣喊道:“阮紅晴,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打我!但不能不吃飯!我聽說你母親不久就會回 來,難道你想讓她既要面對父親的死訊又要照顧你的身體嗎?!難道你想讓她也累倒嗎?!”

除了我的聲音在樓內迴響,仍然毫無動靜,我失望的往樓下走。

“我家的事不要你管!你給我出去!”突然靠樓梯口的那間卧室門“呼”的拉開,阮紅晴雙目盡赤,沖我怒吼。

“我現在馬上就走。”在她的怒視下,我不慌不忙的走到飯桌旁,拎起帶給秋萍的保留桶,仰頭說道:“不過,我下午還會來吊阮校 長!不止今天下午,明天,後天,大後天,我都會再來的,如果你想趕走我,等你恢復氣力後再說吧。”

“你妄想!!阮紅晴雙手攀住扶梯,整個上身探出梯外,咬牙切齒的說,活像要吃人的獵豹。”

“妄想?誰知道呢!”我故作輕鬆的一笑。

……

儘管周曉宇已經出去了,阮紅晴仍是怒火未消,望着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心中委屈已極。

“混蛋!”她雙手猛的往桌上一掃。

“啪!啪!……”碗碟墜地,碎片四濺,飯菜流了一地……

“嗚……嗚……嗚……”阮紅晴趴在桌上,大聲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