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辰沙若华

瓊臺宴罷,待送了太子離去後,眾人才紛紛起身與賀蘭臨作別,乘烏船登岸而去。睞娘要隨沈安青去竇府學茶道,便邀了沈安青同乘,竇家姐妹還坐了自家馬車回府去。

“青娘,我今日才自慈恩寺回來,還需回府去,明日再去竇府。”趙瑛娘笑著道。

沈安青點頭:“你明日來就是了。”

竇大娘子卻是拉著趙瑛孃的手依依不捨:“瑛娘明日來了,使了人說一聲,我去迎你。”趙瑛娘微微笑著點頭,與眾人作別登車而去。

睞娘拉著沈安青正要登車時,卻聽身後有人笑道:“這不是竇家嬋娘麼?先前毬場上惹出那麼大亂子,還以為你會在府裡閉門思過,不想還敢來國公府赴宴。”滿含譏諷之意。

眾人回頭看時,卻是韓月娘與幾個年輕娘子正立在門前冷笑瞧著這邊,方才說話的正是其中一個年歲稍小些一身錦服的小娘子,挑釁般望向竇二娘子。

竇二娘子果然氣的咬牙喝道:“你胡說什麼,那分明不是我做的,居然誣陷於我!”

那小娘子冷哼一聲:“毬場上那許多人都瞧見了,分明是你以毬杖杖擊驚了馬,才累的郡主受驚,還敢狡辯!還如此厚顏地來赴宴,真真是不要麵皮了。”她身後的韓月娘與其他娘子都笑著指指點點,低聲議論著,分明是在說竇二娘子。

竇二娘子只覺得怒氣攻心,不管不顧就要衝將上去,被竇大娘子一把拉住,低聲道:“阿嬋休要中了她們的激將,她們如今就是要你惹出事來呢!”竇二娘子不肯聽,眼裡死死盯著那幾個笑著的娘子,恨不能死了她們的嘴。

竇大娘子無法,只好在她耳邊道:“這裡是周國公府,鬧將起來,叫周國公知道了,臉面上不好看呢。”竇二娘子一怔,慢慢靜了下來,只是依舊惡毒地盯著那幾個,卻也不肯就此作罷。

周國公府門前赴宴的賓客陸續出來乘車,見她們幾人在此相持不下,都有幾分好奇地瞧了過來。

沈安青見此,低聲問道:“那小娘子是何人?”

睞娘沉著臉,低聲回道:“是殿中丞吳靜業府上娘子,也是那韓月娘的表妹。”

沈安青輕笑著上前一步道:“這位可是吳家娘子?”

那小娘子不料竇二孃未曾鬧起來,倒是出來個面生的,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安青:“你是誰?”

沈安青笑著道:“我是個不打緊的人,只是聽吳家娘子說那日毬場上之事有些不解,特來問上一問。”

她也不待那吳家娘子答言,便徑直道:“娘子所言,那日擊毬乃是嬋娘杖擊驚了馬,累的郡主受驚。可是如此?”她笑容謙恭,言辭有禮。

吳家娘子雙手抱胸,不屑地道:“是又如何,當時在毬場上的人都瞧見了。”

沈安青點頭道:“原來如此。只是娘子可是親眼所見?我若記得不差,當日在毬場上不曾見過娘子。”

吳家娘子一噎,旋即有些結巴地道:“我......我雖不曾親去,但是早已聽人說了。”

“原來是聽人說起。”沈安青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又道,“若是此事真是因嬋娘而起,依娘子之見,該如何處置?”

吳家娘子這回可是伶牙俐齒,急急道:“自然該判個以上犯下,謀害郡主的重罪。”

沈安青又點了點頭:“原來該如此。只是此事經嘉成長公主殿下查實後,並未將嬋娘論罪,更未曾說過是因嬋娘而起,若是以娘子之見,豈非是長公主殿下失察?”吳家娘子這會子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一句也說不出來,她若是點頭應了,那才是真的不敬了。

沈安青笑的溫和:“娘子也是擔心郡主安危,才會聽人所言便信以為真了。只是我聽聞,那驚馬是因為伺馬僮僕向料槽裡摻了香料,才會叫馬受驚,累了郡主。而那僮僕已經被拿下了,之前還是衛國公府莊子上的莊戶。你若是想問個究竟,不如請教一下韓家娘子,豈不是更便宜?”此話一出,那邊的幾個娘子臉色都是大變,吳家娘子漲得臉通紅不時回頭瞧那韓月娘,韓月娘卻是一臉冰霜,冷冷盯著沈安青。

沈安青卻是微微欠身,這才拉著睞娘,與竇家兩位娘子道:“時候不早了,怕是要早些回府去,不然要耽擱了學茶道的時辰了。”四人施施然登車上馬走了。

一旁瞧熱鬧的賓客此時也聽出大概來了,都三三兩兩散了,卻是竊語不斷,分明是在議論方才的事。

吳家娘子又氣又急,跺腳道:“那個是誰,居然敢替竇嬋娘出頭說話!”又回頭怯怯問:“現如今該如何是好?”

韓月娘冷著臉,咬牙道:“還不快走,立在這裡不嫌丟人麼!”怒氣衝衝帶著幾人也乘了馬車離去。

待人漸漸散了,周國公府正門中緩緩步出二人,其中一個正是賀蘭臨,他嘴角微彎,滿是興味地笑道:“想不到這小娘子不但見多識廣,還是個牙尖嘴利的,果然是個妙人。”

另一位卻是冷麵寡言的蘭陵郡王崔奕,他望了望竇家與長公主府馬車遠去的方向,目光很是深邃難辨,道:“我該告辭了。”

賀蘭臨忙攔住他:“怎麼這就要走,你難得肯來我府上赴宴,自然要留下來與我好生把酒暢飲一番才是。”

崔奕已經抬步出門而去,頭也不回地道:“那事怕是已經叫嘉成長公主起了疑,你自己想法子圓過去吧。”

馬車上,睞娘笑的直不起要來:“青娘你真是厲害,幾句話把那吳瑤娘說的答不上話來,還叫韓月娘也一併被打了臉,看她們那副嘴臉,真是叫我大出一口氣。”

沈安青卻是在心底微微一嘆,她這也是無奈之舉,原本想著明哲保身不捲入這些權勢之爭,奈何她身在竇家,如今還得依靠竇家的重視才能不如前一世一般落入何氏之手,她不能不站在嘉成長公主這一派中。今日的局面,竇二娘子是火爆性子自然是說不明白,竇大娘子只怕也未必肯替她出來,只是在一旁勸慰著,並未出言申辯,睞娘就更是尷尬,她是長公主府的娘子,也是端和郡主的侄女,自然不能替竇二孃辯白,如此一來若是自己也不出面說上幾句,只怕會越來越糟,就是之後回了竇家,竇家人也難免會覺得她是有意避開,生出什麼成見來。

她輕輕笑道:“我不過是瞧不過她們信口雌黃,才說了幾句,算不得什麼。”

睞娘笑道:“你這幾句可真是大快人心。不過只怕那幾個日後要是你為眼中釘了,你要小心些才是。”

沈安青不在意地道:“隨她們去吧。”既然身在這邊,遲早是要與她們對上的,在意也是無用的,只是還得早些想到脫身之法,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