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辰沙若华

第六十七卷天命有定端守分絕所欲

沈安青閉眼自嘲地想著,好容易重新活過一世,仍是不明不白地死了。

“沈娘子可在障房?”厚厚的門簾忽然撩開,一人邁步進來。是崔奕。

猞猁原本已是張口欲撲沈安青,忽然有人進來,驚地猛一退向門簾撲去。

沈安青大駭,脫口喊道:“郡王當心!”

一身銀白明光軟甲,著紫金冠的崔奕,驚訝地望著倒在門前不遠處的沈安青。毫不遲疑地抬腿踹向撲上來的猞猁,不知他用了多少氣力,猞猁不及近身已被踹出老遠,嗚咽著就地打個滾,再不敢輕易近前了。

“沈娘子,可傷著了?”崔奕顧不得其他,快步上前扶起沈安青。

沈安青支在地上許久,渾身用不上力。藉著崔奕的手起身,道:“無妨,不曾傷著……郡王當心,這山貓脫了鎖鏈,無狸奴看管,很是危險。”

此時障房外來了許多人,賀蘭臨進來:“奕郎,青娘可在障房?”

沈安青扶著崔奕的手,一瘸一拐地起來。那隻猞猁低聲咆哮跟著二人,作勢還要上撲。

“赤煞,不得胡鬧!”賀蘭臨喝道。猞猁嗚咽幾聲乖乖退開,猶似不甘地瞪著崔奕。

瑛娘急忙趕來,慌慌張張問道:“青娘,你是怎麼了?可叫山貓傷著了,我這就傳醫官。”

沈安青搖頭無力道:“不礙事。不曾傷著。只是受了驚嚇,一會便無事了。”

瑛娘顧不得許多,對賀蘭臨怒道:“好端端的放了猞猁出來,也沒個狸奴看守。傷著人了可如何是好?”

賀蘭臨早已鐵青了臉,怒向侍從道:“把狸奴與我帶來!”

張五娘與六娘已是一臉驚駭,眼來。“青娘……我不知……山貓不曾栓牢……以為狸奴在此不會有事……對不住……”張五娘哭了開來。

沈安青嘆了口氣:“無妨。山貓也是一時掙脫才會這般的。你只是與我鬧著玩的。”她不能確定張五娘是否有意。也許張五娘也不希望自己當真死在猞猁口下吧,否則她難逃其咎。

張五娘擦了把眼淚,瞪著竇二娘子:“竇嬋娘說,青娘不曾見過山貓,要我引你過去瞧瞧,嚇你一跳。必然是她動了手腳,放開山貓了。”

障房周圍眾人都瞧著竇二孃。她卻咬牙和張五娘吵了起來:“胡說!我何曾教你去引她了?你自己闖禍卻推在我身上。說不定就是你弄開的鎖鏈!”

張五娘聽得此話蹦將起來,與竇二孃吵作一團。竇大娘子不想開罪張五娘,又怕竇二孃說出難聽的話來,一時勸了這個又勸那個,忙的不可開交。

瑛娘扶著沈安青立在障房外,問道:“真的不曾傷到?不必害怕,我吩咐人去請醫官。”

沈安青勉力一笑:“真的不曾傷到。不知何人要這般置我死地?”

瑛娘看了一眼竇二孃,搖頭道:“我覺著不是嬋娘所為,以她的性子不會拐彎抹角。訓過的山貓通常不讓生人靠近,只有餵養它的人才能解開鎖鏈。”

說話間,狸奴被帶來了,是個精瘦的到眾人面前撲通跪倒,連連磕頭道:“國公饒命!小的多吃了飲子腹痛難忍,才走開一會。不想‘赤煞’掙脫了鏈子。小的著實不知,國公爺饒命!”

賀蘭臨將鎖鏈擲到他跟前:“掙脫的?掙脫的為何不曾損壞半分!還不從實招來!何人叫你如此做的?”

狸奴抖如篩糠:“是……個侍婢……塞給小的一貫錢,小的……貪圖錢財……解開‘赤煞’,想來它不會亂走……不料娘子進去……”

賀蘭臨陰沉地問道:“可認得給錢的侍婢?”

狸奴左右望望:“好教國公知曉,先前侍婢說幾句話就走了,只是尋常打扮。小的只怕認不出。”

眾人也都知曉,即便認得出,侍婢也早跑了。

賀蘭臨瞧著狸奴道:“仗一百!若還有氣留著回府,賣劍南道修關隘。”

狸奴不斷求饒,口口聲聲自己冤枉,只求國公放一條生路……賀蘭臨不肯再聽,揮手叫人拖他下去。

崔奕目光冷厲掃了一眼幾個娘子,走到沈安青和瑛娘身邊:“沈娘子今日受了驚嚇,早些回障房歇著。還請趙娘子多多照拂。”

沈安青強打精神,端端正正向崔奕拜道:“多虧郡王相救,奴家感激不盡。”這是崔奕第三次出手幫她,心裡莫名感激,只是不便說出口去。

崔奕頜首:“不必多禮。”徑直帶著仗劍兵士走了。

賀蘭臨也欠身道:“著實對不住!我的過失,叫青娘受了驚嚇,還望恕罪。”

沈安青回道:“都是些鬼蜮伎倆,今日還要多謝國公仗義執言。”

瑛娘嘆道:“走吧,回障房歇著。著人熬些定神湯服下。”卻是瞧也不瞧竇二孃她們。

回到障房,金玲上前扶助沈安青,哽咽道:“娘子,不過剛到此處,何來這麼大的禍事?真真嚇死人了。”扶著沈安青坐下,急忙換下胡服。

沈安青長出一口氣,道:“以為今日要死在山貓口下,幸好救回命來。你們是如何知道消息的?”

瑛娘嘆氣道:“是我的疏忽,以為你倦了在房金玲見你久不回房,尋到我那處。我便尋到張五娘,她二人卻在看澤王的黑豹,這才驚覺你久無動靜。”

“蘭陵郡王正巧帶兵路過,把你救了下來。”瑛娘拉著沈安青很是歉疚。

沈安青一笑:“還是你警覺,我需多謝你呢。”

瑛娘臉上這才見了笑:“這事只怕有人佈局,就是叫你落入山貓口 />

沈安青肅了臉。上一世因著自己懦弱疏忽落入了別人的算計,含冤而死。這一世步步為營,總以為能逃得過,誰料還是差一點死在別人手/>

“衛國公府的娘子可來了?”沈安青思來想去也只有韓月娘和吳瑤娘與自己有嫌隙。

瑛娘卻是搖頭:“韓魏兩家交惡,韓月娘這些時日都不曾出府。這次狩獵她們都不曾過來。”

沈安青一時也想不明白,誰會對他下手?

沈安青忽然問道:“蘭陵王為何一身盔甲,還領著許多兵士?”

瑛娘掩嘴笑道:“你現在才想起他盔甲在身?”這才細細說與知曉:“蘭陵郡王領著驍騎將軍一職,左右驍騎軍俱歸他所轄。這次圍獵由驍騎兵守衛,自然是他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