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茶的茶餅茶具都需是自己準備,老夫人差人備好了馬車,送沈安青去東市,大夫人還特意著人送了一個褡褳來囑咐採容金玲帶上,裡面是幾吊通寶錢,和一小錠金錠,馬車上還另備了綢絹給沈安青買茶餅茶具。
沈安青帶著帷帽,帶著金玲與採容乘了竇府的馬車去了東市,金玲早就打聽過了東市上有的是店鋪行肆,想來也會有茶具可買。
竇府所在的崇仁坊離東市不過一坊之地,馬車才走了不遠,就看見繁華熱鬧的天街,街上人來人往,馬車來往不停,更有雜技百戲,擔著小挑果菜四處擺賣的,還有拿著布簾四處走街串巷算命問卜的道人。
採容與金玲二人好奇不已,趴在簾子旁瞧著,採容不時歡喜道:“這京都果然熱鬧,可比那楚州城大多了。快瞧,快瞧,那是果子鋪!”
沈安青也覺得新奇,聽著簾子外熱鬧的叫賣聲,店鋪的叫賣聲,再瞧瞧那兩個人已經頭擠著頭湊在車窗處四下打量著,忍著笑道:“安生坐下吧,到前邊就下去,一準帶你們好好瞧瞧。”
採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撓了撓頭道:“婢子失禮了,實在是不曾見過這麼大的這麼多人的街市。”
沈安青向金玲道:“叫馬車就在這裡停下,前面人多擁擠,我們走過去便是。”金玲叫了車伕停下,又吩咐他就在這附近等著,娘子一會從這裡乘車回府去,賞了他幾個錢。
下了車沈安青才領教到京都東市的繁華,佔地兩坊之地,綢緞莊、衣帽肆、珠寶首飾行、胭脂花粉鋪還有騾馬行、鐵鋪、書肆在街道兩旁排得滿滿當當,還有酒樓食坊夾雜其中,不少酒樓的胡姬立在門前笑盈盈招徠著賓客進門,穿著輕薄短俏的胡服,露出大半雪白的臂膀來,叫採容與金玲都瞧得臉紅。
沈安青隔著帷帽紗簾打量著四周店鋪,腳下不急不緩地走著,採容與金玲跟在身後,也不敢走開半步,只恐跟丟了去。
路過一家綢緞莊,店中懸著的一匹素面瑞錦叫採容瞧得著實喜歡,道:“娘子,你瞧那匹錦很是光鮮,不如進去瞧瞧可好。”
沈安青也停住步子瞧了瞧,笑道:“那便進去瞧瞧吧。”
主僕三人進了綢緞莊,立在櫃檯前招呼客人的掌櫃娘子忙笑著迎了上來:“娘子裡邊請,可是要挑衣料,還是要選絲帛?”
她笑著指著店裡懸著的幾匹顏色明麗紋飾別緻的錦緞布料道:“這幾匹都是多重多色織錦,花樣也是最時興的,好些夫人娘子來了都要買上幾匹,娘子也瞧瞧可合心意。”
沈安青細細瞧著店裡的錦緞絲帛,果然都是些上乘衣料,綢緞莊佈置地也算雅緻,樓上更設有雅間專給貴家夫人娘子坐下挑布料所用,可見這綢緞莊也算東市上小有名氣的了。
採容指著那匹素面瑞錦道:“把那匹與我家娘子瞧一瞧。”
那掌櫃娘子笑得更盛,一邊手腳利落地取下布匹奉上來,一邊笑道:“娘子好眼光,這瑞錦是才自東都送來的,料子也很是細滑,可以貼身穿著。”
採容與金玲二人接過料子摸了摸,都很是喜歡,採容低聲道:“這瑞錦若是裁了替娘子做一套小衣和鞋襪是再好不過了。”
金玲也點頭道:“可不是,這顏色也好看。”
沈安青笑道:“既然瞧好了,那就買了吧。”金玲忙不迭自褡褳裡掏錢,採容不依不饒地拉著掌櫃娘子說價。
正忙著,卻聽二層的雅間裡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碗盞砸落在地的碎裂聲,緊接著聽到一位年輕女子怒氣衝衝的聲音:“這匹十樣錦分明是我先訂下的,為何要與了別人!”
只見一個年輕娘子氣沖沖地蹬蹬蹬走下樓來,二話不說走到掌櫃娘子跟前:“張娘子,我念著你這家綢緞莊也算的上是東市老店了,平日衣料都是在你這一處訂下的,如今我要一匹十樣錦,已經說了小半月了,為何店裡有了一匹卻與了別人?你若是不給我個交代,否則休怪我不客氣,砸了你這鋪面!”她身後跟著的侍婢忙上前來待要勸解,卻被她罵了回去,只是咬著牙瞪著那掌櫃娘子。
沈安青退了兩步,才發現那位娘子不是別人,就是先前在周國公府門前挑釁竇二孃,又被自己說的啞口無言的吳瑤娘。只是此時沈安青頭戴帷帽尚未取下來,她未曾認出來。
那掌櫃娘子如今卻是十分為難,她這綢緞莊在東市開了也有數十年光景,哪裡會不知道這些達官貴人最是難伺候,個個都是眼高於頂,受不得半點委屈。這位吳娘子雖不過尋常官家府邸娘子,但與那衛國公府卻是親眷,平日就是個頤指氣使的,這一回叫她知道有一匹十樣錦卻不曾給她送去,只怕要鬧出亂子來。
她忙堆滿了笑,上前道:“娘子莫惱,且聽我細細說來,這是有緣故的,若是平日裡,借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不給娘子送去,實在是無奈之舉。
沈安青不願在此多糾纏,只怕那吳瑤娘認出自己來,更生出事端,便低聲吩咐了金玲與了錢離開。
誰料金玲正掏了錢要與掌櫃娘子時,那一旁氣咻咻地吳瑤娘卻是一眼瞧見了採容手裡的素面瑞錦,指著道:“這匹瑞錦不錯,我要了,與我留下。”
採容登時氣得愣怔,抱緊了那匹瑞錦道:“這是我們先瞧上的,這就要給了錢走了,哪有搶了的道理!”
吳瑤娘冷哼一聲:“我就是要了,還不與我放下!”說著向身後的侍婢們道:“還不與我拿了來!”那幾個侍婢面面相覷,有幾分不情願地朝採容走過去。
金玲也著急了,上前要與採容一道護住那匹瑞錦。沈安青冷冷瞧著吳瑤娘那副得意的嘴臉,開口道:“不必爭了,與了她們就是。”
採容不甘地道:“娘子,分明是我們先瞧見了,怎麼能......”
只聽沈安青道:“不過是匹瑞錦,不值得這般爭搶,沒得丟了臉面去,讓給她罷了。”說著轉身要走。
那吳瑤娘聽得悖然大怒,喝道:“你說誰,誰與你爭搶瑞錦丟了臉面。你與我站住,不然今兒我必然不饒你!“說著就要上前來拽住沈安青。
二樓上傳來一陣朗朗笑聲:“瑤娘好大的火氣,又何必奪人所好,不過是匹瑞錦罷了,哪裡就值得這般大呼小叫的。”
眾人抬頭看時,卻見周國公賀蘭臨一襲玉白八團倭緞長袍,束白玉腰帶,頭上戴著紫金冠,正笑望著吳瑤娘緩步下樓來,他身後一位翻高髻簪花輕紗襦裙,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扶著侍婢的手跟著下來。
吳瑤娘怯了幾分,不逼到沈安青跟前來,退回兩步向賀蘭臨拜了拜:“周國公。”
賀蘭臨笑著望了一眼採容與金玲手中的瑞錦道:“不過是匹尋常的瑞錦,值得吳家娘子這般大動肝火,要從人家手裡奪了過來,這要是叫人知道了只怕會笑話。”
吳瑤娘臉色白了白,低頭不語,她的侍婢們忙都垂著頭站在她身後。
賀蘭臨笑道:“也莫要為難張娘子了,那匹十樣錦是我要了的,原本早幾月就叫張娘子自揚州定了,就是要送與秋娘裁衣的。”他回頭笑望了一眼身後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笑著欠身作答:“杜秋娘多謝國公美意。”她居然就是瓊臺上奏琵琶的杜秋娘。
吳瑤娘氣得倒仰,她瞧好的布料居然被送給一個歌伎做衣裳,還是那般貴重的十樣錦。她咬牙道:“國公豈不聞賤女不得衣絲帛,此乃律法,怎能把十樣錦與了這歌伎,就不怕為人不齒麼!”
賀蘭臨冷笑道:“吳家娘子若覺得我違了律法,只管去御史臺告我,我奉陪到底。”一貫漫不經心地俊顏冷冷望著吳瑤娘,那抹厲色叫她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吳瑤娘心知開罪不起賀蘭臨,咬咬牙跺腳帶著侍婢們拂袖而去,也不再去搶奪沈安青要的瑞錦了。
沈安青站在一旁看得真切,她也不願多留,吩咐金玲把錢與了掌櫃娘子便要走,誰料那賀蘭臨卻滿是戲謔地打量著帷帽之下的模樣,笑道:“青娘莫非不肯相認,就要這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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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錯了,俺是真心想加更,誰料寫順手過了十二點了,這個也算加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