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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終是停了,可對於身在祠堂的徐老太爺祖孫還有身在內院的林氏等人都沒有察覺,這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經過一整夜的整理,林氏帶着趙嬤嬤和丹桂終是將該帶的,不該帶的都收拾完了。看着那十口紅漆光亮而笨重的箱子,麗姐兒懷疑曾祖父是否能同意將它們運走;或者即使曾祖父同意,實際情況是否允許

果然,林氏擔憂的說道:“這是不是太多了?這還沒有算上相公的書呢?還有相公的文房用品呢?”

趙嬤嬤想了想,道:“即使多,也只能這樣了。那到底是山裡,缺用的上哪裡填補,萬萬不能捨棄什麼了。”趙嬤嬤說的也是事實,這箱子里的東西還真的再不能捨棄一樣,哪一樣都有用,而且都會用得上。

“現在還是想想落下哪樣了,要不然到時候可又後悔了。”丹桂一句提醒又將林氏和趙嬤嬤拉回到現實。三人仔細的想了又想,都覺得沒什麼落下的。麗姐兒在心中暗嘆,可不是沒有什麼落下的嘛,連自己的一箱子皮影都帶上了。

不知不覺,天光大亮。林氏望着窗外,才覺得疲累;趙嬤嬤到底是年紀大了,也有些精神不濟;就連麗姐兒都已經哈欠連連了。只有丹桂臉色還算不錯,她似乎還在想到底還缺什麼。

“是了,烹茶的水沒準備啊。”丹桂說的很突然,把昏昏欲睡的林氏等三人都驚了一下。

“住在山中,想必也有的是山泉水,用不着再準備了吧。”林氏說道。

“奴婢只是想,現在有現成的梅花蕊上雪,就讓丫鬟們去弄。正好夫人多給點賞錢,就當作是遣散他們之前的一點心意。想必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自會感激夫人的。更何況,夫人和爺不都喜歡這雪水烹茶嘛,別辜負了這好時機。”丹桂說的很有道理。

“那就現在讓丫鬟們去弄吧,有一個算一個,每人一百個大錢。”林氏很大方的答應了,“大家都歇會兒吧,我有點撐不住了。”是了,一夜不睡,誰能撐得住啊。

也許是過於睏倦,林氏等人都沒有注意到徐熹一整夜都沒有回來。麗姐兒也許是唯一注意到這一點的人,可是她沒有說出來。一是看大家都累了,都想休息了;二是自家爹跟着自家曾祖父,難道還會吃虧不成。

這時的徐熹還隨着自家祖父在地道中忙碌。也許是昨晚徐老太爺的痛斥,徐熹一夜之間似乎成長了很多,穩重而沉靜。徐老太爺自然感受到了這種變化,頗感欣慰,看來適當的訓斥是有必要的。

“元晦,今日與祖父同去知州大人府上,看祖父如何應答。你也在一旁看着,這些國之蠹蟲是怎樣的嘴臉。”徐老太爺的聲音在地道中又激起了一陣迴音。

“祖父還是歇歇吧,現在如何去得,不如晾那狗官兩天,想來那狗官想要銀子,自是會等的。更何況,想來家中還有不少東西沒有置辦妥當,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徐熹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徐老太爺聽了孫兒一番話,就點了點頭,又順手拿過一個匣子遞給孫兒,道:“這裡面是兩顆夜明珠,拿着這個到了那邊就不用油燈蠟燭了。那油燈蠟燭到底是傷眼睛,還是這夜明珠好,反正這珠子放着也是放着,拿出來到了那邊也是物盡其用。”徐熹雙手接過,心裡對祖父是說不出的感激和慚愧。隨後二人便出了地道,各自回去休息。

徐熹回到晨曦院,一進上房門就看到丹桂趴在桌在上,顯然是睡著了。趙嬤嬤在半跪半坐在床畔睡者,而林氏和麗姐兒在床上也是和衣而卧。徐熹再看看已經收拾妥當的十口大箱子,心下明白,想來嬌妻也是一夜未眠。徐熹本想不驚動任何人只在榻上歇歇便是了,只是目光一掃,卻見到了茶几上的白瓷瓮。徐熹暗想,怎麼把這勞什子拿出來了。走近細細端詳一番,打開蓋子才知道原來是梅花蕊上雪,怕是要烹茶用的。

徐熹心下黯然,自家的媳婦倒是個貼心人,只是回了祖宅還是如此提心弔膽。現在徐家說是避禍,其實和蜀州城內外逃難的難民又有何分別,無非是家資豐厚一些而已。偏偏就因為這家資豐厚,還被那些別有用心的小人覬覦,可笑自己一介布衣昨夜還妄想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徐熹不自覺地嘆氣,卻弄醒了林氏。林氏醒來看到徐熹臉色慘白看着白瓷瓮發獃,不覺擔心。林氏悄悄來到徐熹的身邊,一把摟住徐熹的腰身,將頭輕靠在自家相公的背上。徐熹鼻尖嗅到淡淡的百合香,心頭一暖說道:“阿媛,苦了你了。”

徐熹只覺得腰間的一雙素手抱得更緊了,如此依賴。徐熹不自覺的撫上那雙膩白潤滑的手,心裡沉甸甸的,再也沒有一絲縫隙可以容納進任何東西。

夫妻二人還沉浸在愛意中,而躺在帷帳中的麗姐兒卻尷尬的很。真是抱歉,真的不是故意醒來看到這一幕的,雖然希望爹娘這種甜蜜可以時時湧現,畢竟夫妻感情好,生活也更美好。可是親眼見到父母濃情蜜意時,麗姐兒還真是有點不知所措。乾脆接着裝睡吧,反正穿過來之後,裝睡這項技能是最熟練的。

可麗姐兒怎麼覺得丹桂右手有些抽搐,整個人卻還是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呢?還有趙嬤嬤怎麼眼皮一跳一跳,身子卻還是紋絲不動呢?原來自己也僅僅是個裝睡高手,剩下的人都是裝蒜高手。麗姐兒暗嘆,自己還是嫩啊,姜還是老的辣!

夫妻二人終是從自己的世界走出,林氏問道:“相公昨夜和祖父一起做了什麼?”

“祖父將為夫訓斥了一番,說為夫酸腐,讓為夫好好反省。祖父還說,趁着這次避禍,讓為夫好好修身養性,擔起責任。昨夜為夫還隨着祖父去了祠堂,將祖宗牌位好生擦拭一番之後,收拾起來,搬入地道了。”徐熹面色平靜,看不出來有什麼負面情緒。

“相公一夜辛苦了,現下還是歇歇吧。”林氏看着自家相公似乎沒有昨日的暴怒,心中擔憂散去不少。

“不了,為夫想把要帶去的書籍收拾起來之後再休息。”徐熹原本的疲憊因嬌妻慰藉而一掃而空。正好書籍還未整理,依照現在的局勢還是儘快為妙。

“那為妻和相公一起。”林氏抓着徐熹的衣袖不放。

徐熹笑笑並沒有反對。徐熹和林氏就這樣相攜去了書房,只留下三個裝睡的高手。

丹桂和趙嬤嬤幾乎是同時站起來活動的,兩人也都很默契的對視一眼,就轉過頭去,悄聲整理東西,以免打擾到還在“熟睡”的麗姐兒。麗姐兒看到兩人的樣子,猜想自家父母感情深厚,怕是丹桂和趙嬤嬤都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可憐自己今天才是第一次見到,真是可惜。

麗姐兒看着丹桂正在仔細檢查那白瓷瓮中的雪水;趙嬤嬤也在檢查行李中是否還有疏漏的。原本打算起來吃東西的麗姐兒打消了起床的念頭,還是繼續裝睡吧,免得因為自己這麼能幹的二人還得過來伺候。現在最重要的是避禍,什麼都得給它讓路,要不然到最後吃虧的肯定是自己。麗姐兒努力的催眠自己,裝睡也不舒服啊,還是真睡的好。也不知是不是熬夜的緣故,麗姐兒還真的睡著了,甚至做了一個格外甜蜜的夢,夢中有連綿起伏的深山,神秘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