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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要放人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晨園,惹的晨園中的下人議論紛紛。晨園中的大部分下人都是江南一帶人士,其中有很多不想跟着主家去京都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京都再好也不是生養的江南水鄉,況且大部分人自願賣身是為了養活鄉下的親人,並不是孤零零一個,吃飽了全家不餓。若真隨主家去了京都,那有生之年恐怕都未必再能見到家人了。於是有人動了心思,早早地求到林氏那裡欲要脫籍。

有人想留下自然就有人不想走的。不想走的道理也顯而易見,無外乎家裡沒什麼人了,即便有也沒什麼情分,要不然也不會給人當奴才了。甚至有回不去的,回去了也照舊是被再賣一次罷了,說不得被賣的地界比徐家壞十倍。況且徐家主子不多,不難伺候不說,吃住都好,賞錢也多,只要主家不倒,就能跟着吃香喝辣。再說跟着主子去的地界是京都,又不是窮鄉僻壤,何必動腦筋留下呢。

林氏要放人,打定主意不走的第一人便是榴花。榴花本就無親無故的,好容易認了一個乾娘,卻也比不上乾娘的親閨女。再說她本就是林氏身邊服侍的,她唯一越不過去的除了芳草就沒人了。現如今芳草也嫁了,必是不能隨主家回京都了。這麼一來,她就成了林氏身邊的第一人,只要她好好當差不出錯,以後的前途必定是安穩舒適。本來在晨園吃穿用度就與主子差不了多少,又因為是夫人身邊的,旁的丫鬟婆子甚至小姐少爺們都高看她一眼。對她頗為敬重,巴結諂媚都不在少數,她過的日子比殷實之家的女兒都要好。因此榴花聽了林氏要放人的消息,眼皮都沒眨一下,鐵了心要跟徐家去京都。

那邊於媳婦也聽聞了此事,卻頓時沒了主意,不知是該留下還是該走。她實不知該怎麼辦,如熱鍋上的螞蟻。圍着花房中的幾盆珍稀名貴的草木團團轉。每當她遇到為難事的時候,都是如此,花房的人見怪不怪,全當做沒看見。待日頭西落,於媳婦下了差,出了角門就直奔芳草的夫家。

芳草剛剛從晨園出來,她知道再也追隨不得徐家了。心裡有幾分失落,心緒煩亂。小姑子婉玉瞧見芳草秀美緊蹙,有幾分疑惑,上前道:“嫂嫂可是有煩心事?”

“主家要走了,去京都。”芳草道。

自從林氏懷了小五,麗姐兒管家之後,婉玉就不經常去園子了。麗姐兒一天到晚忙的很。婉玉自然不好去園子里給麗姐兒添亂,她又幫不上忙。因此,對於晨園中的消息,她不那麼靈通了,只從嫂子的隻言片語中有所了解。

聽芳草如此說,婉玉也有些吃驚,隨即胸口悶悶的,渾身不自在,沉默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道:“麗姐兒也跟着一起走?”婉玉與麗姐兒交好,最捨不得她。其實不問她也知道麗姐兒必是要走的。可心存僥倖終究是多問了一句。

“自然。”芳草道。

“那她還會回來嗎?”婉玉接着問。

“不知道。”芳草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道。

之後整個戈家都知道了這件事,眾人都很感傷,既為徐家當初出手相助,又為這些年來徐家的暗中扶持。

這時於媳婦找來了,她也不進門,只找了個在戈家做工的婆子,給了她兩文錢。把芳草也叫出來。於媳婦不吉的名聲人人皆知,於媳婦也有自知之明,從不去別人家裡。她每次有為難的事來找芳草商量,也從來都是把芳草叫出來。

芳草得了信。連忙出了門,拉着於媳婦去了附近的茶攤,叫了兩碗茶並一碟臻瓤,又隨手給了夥計兩文錢。

“你說我是留下還是跟着夫人走?”於媳婦也不與芳草客套,連忙問道。

芳草一聽說於媳婦找她就知道八成是為了此事,她也沒什麼好主意,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於媳婦留下來,就再沒了銀米,以後也不過是混吃等死。可隨主家去京都,先不說林氏願不願收留,她頂着克夫的名聲,到哪裡都是挨人欺負的。原來她在園子里,仗着夫人的勢還能護她一二,現如今她必定是要留下的,徐家無人給於媳婦撐腰,於媳婦去京都也未必活的安逸。

“你是怎麼打算的?”芳草思量一番不得結果只好回問於媳婦。

“我若是想明白了,哪裡又會來問你!”於媳婦看着芳草一臉為難的樣子就知道芳草也給不了她答案。

芳草看着於媳婦欲哭無淚的樣子,心下頗為憐憫。於媳婦比她小了好幾歲,卻經歷了喪父喪母喪夫,天天乾著最累的活計,卻每每遭人白眼。她活的苦,芳草心裡清楚,卻不知道該如何幫她。

“本以為在徐家有了依靠,卻不想終究是一場空。我註定就是個命苦的,怕是徐家離了此地,我只能去做姑子了。”於媳婦心裡明白,徐家若走了,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庵堂。

“你以為庵堂就清靜?”芳草發問道。

尼姑庵中的尼姑也是憑着能兜攬多少香火錢來決定日子是否過的順遂的,哪裡是什麼世外之人。若於媳婦當真做了姑子,就憑她名聲不好這條,又哪裡有香客願意走於媳婦的路子捐香火錢呢?

“我又何嘗不知庵堂也未必清靜,但凡有條活路我也必不會做姑子。可是到如今,這卻是我唯一的出路了。”於媳婦分外沮喪。

江南風氣向來崇尚程朱理學,對於女子守節極為重視苛刻,講究從一而終。以往喪夫守寡的女子都要守節甚至殉夫,來掙一座貞節牌坊,得世人讚揚。於媳婦雖死了丈夫,可因為還有婆婆要奉養,所以她得以保存性命。之後婆婆死了,她卻依附於徐家,從而得到了暫時的安寧。可現如今,若徐家也走了,保不准誰起了心思,她就要被迫殉夫了。若真是如此,她唯一的出路就只有進庵堂了。

於媳婦想的清楚,芳草又何嘗不明白,現如今於媳婦最好的出路不是庵堂,而是追隨徐家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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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開始,從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