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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上門的女眷分別是閔氏和帶着女兒黎四姑娘的黎氏。兩人因為閔二小姐的親事結了怨,互相看不順眼,現下也是互翻白眼。閔氏咬牙切齒的,恨不得撲上去咬黎氏一口。她女兒的好姻緣就因為這個毒婦而被逼遠嫁,長年見不得一面。那邊黎氏也憤恨不過,卻嘴角微翹,漏出一抹嘲諷的笑。自家的女兒與男子私訂鴛盟,難不成還要賴在別人頭上?

兩人雖劍拔弩張,可還顧忌着這是人家的壽筵,又有黎四姑娘狠狠攥着黎氏的袖子,最後兩人只冷着臉不說話,不看對方,雖冷場,卻也沒起衝突。

這時林氏和麗姐兒迎了出來,二人這才打疊起精神,換了笑臉,卻看着林氏與麗姐兒都愣住了。

林氏身着大紅雲錦牡丹暗紋妝花緞的褙子,絳紫蜀錦金牡丹紋的綜裙;疏着凌虛髻,鬢角插帶着兩股金鑲玉珠釵並着兩隻翡翠發梳,髮髻間帶着珠翠七寶步搖並着一支鳳頭銜珠八寶簪,長長的流蘇下墜着一顆龍眼大小的紅寶石,閃閃發光,華美而端莊。

麗姐兒身着茜紅杭綢綉海棠的褙子,鵝黃蜀錦紫海棠紋挑線裙,裙下依稀隱約可見一雙尖尖的繡花鞋尖;疏着單螺髻,一邊插帶着一簇紅瓣黃蕊的秋海棠,一邊插着兩隻翡翠簪,耳朵上戴着葉片狀的紅玉耳墜,脖子上掛着金鑲碧璽的項圈,一隻手腕上戴着玉鐲,一隻手腕上戴着十幾個絲線粗細的金鐲,只一動就叮叮噹噹作響,整個人顯得嬌俏可愛。

“今兒可是請了三春班,聽聞戲班子中的台柱子何憐香出了名的唱腔圓潤,極有韻味。今天我們家做壽,兩位夫人可得盡興而歸才是。”林氏自然知道閔黎二人不合,也明顯看出來二人的不自在。故而連忙上前寒暄着,生怕這二人不管不顧地鬧起來。

林氏與麗姐兒的打扮幾乎晃花了閔氏與黎氏二人的眼,怔愣了一瞬才恢復正常。徐家聖眷隆寵,前些日子還以為風雨飄搖,結果皇上力排眾議,立挺徐家。給徐熹撐腰。徐熹巡鹽御史的官職坐的穩穩的,靠山硬氣的很。任誰都動搖不得。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徐熹恰好優勢的幾樣都佔全了。人家外子仕途通暢,妻女也自然披金戴銀,更何況徐家本就豪富,徐熹本人又佔著肥缺,沒什麼不妥,都是常理。即便如此,黎氏和閔氏卻還是心裡泛酸水,怎麼什麼好事都是別人家的。黎氏下意識地把手上的玉鐲往袖子里藏。只覺得平時萬般喜愛珍藏的玉鐲這時尤為寒酸。

“這三春班可是難請,還是夫人面子大。”黎氏強打着精神奉承着。

閔氏雖不屑黎氏的諂媚,卻也笑着應和道:“能來晨園搭檯子唱戲,也是夫人瞧得上眼,這是三春班的福氣了。”

長輩們在一旁說話,這邊麗姐兒也與黎四姑娘寒暄:“頭一回來園子里。黎姐姐千萬別拘束,隨意。”

黎四姑娘點點頭,客氣卻也疏遠。

麗姐兒身為主人,不想場面冷下來,即便與黎四姑娘交情一般,且深知黎四姑娘性情刻薄,依舊拉着黎四姑娘道:“黎三姑娘近來可好?”

黎四姑娘一聽麗姐兒提起黎三姑娘。臉色柔和了許多,微笑着道:“中秋節前,姐姐的陪房來家裡送節禮,說姐姐前段日子胃口不好,結果請了郎中來瞧,卻是有了身子,都快三個月了。為此姐夫和姨母歡天喜地的,這段日子恨不得把姐姐當佛祖供起來。”女子只有在婆家生下子嗣才算站穩了腳跟,也怪不得黎四姑娘高興。

麗姐兒笑着說道:“這可是喜事,只盼着黎三姑娘一舉得男。”

“謝你吉言了。”黎四姑娘笑着道。

幾人說話間,又有夫人小姐到了,林氏和麗姐兒忙個不停,熱情周到。卻不想來人中有一人讓林氏臉色一僵,心頭冒火。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沈周的母親,沈太太。

沈太太身着石青色蘇緞忍冬枝紋的褙子,湖綠色萬字不斷頭暗紋的裙子,發間配飾着翡翠頭面,顯得很莊重。她滿面笑容,臉上已經有了淡淡的皺紋,沾染了歲月的痕迹,可一雙明亮的眼眸卻很精神,靜謐而深邃,彷彿能看穿人心。

林氏對着這樣的沈太太,笑容勉強。她一下子想起了幾天前徐熹對她說的話,渾身不自在。

“祖父的意思是,那沈周也還算好,品行出眾,才學也好。沈家雖說家勢一般,可麗姐兒嫁過去,他們也不敢欺負不是。怎麼都比被貴人賜婚,嫁去不知根底的人家好,到時候總是我們麗姐兒吃虧。”徐熹仔細斟酌着與林氏說,就怕林氏心裡不同意,為此憂心,再傷了身子。

“那也不能非得沈周啊!就憑着當年杜四姑娘鬧的一出,小小年紀就招蜂引蝶,這門親事就不能答應。”林氏一聽徐熹的話,心頭火燒火燎,憤懣異常。再有林氏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對沈周異常抗拒。她就不明白了,不過是帶着女兒去行宮飲宴,怎麼就被皇后高看了一眼。

“為夫也是說祖父的意思了。”徐熹又何嘗滿意沈周,在他眼裡,誰都配不上他閨女。更何況沈周素有才名,卻不參加科考,這讓探花出身的徐熹有些不滿。

考取了功名卻淡泊名利那是清高雅士;不科考,只憑着琴棋書畫受人讚歎卻是有名無實。

看着林氏疑惑的神情,徐熹接着道:“聖駕已經回京了,而為夫還有兩年任期才滿回京。皇上是個大忙人,到時候說不得早把這茬給忘了。”徐熹在聖駕回京前,一天到晚都戰戰兢兢的,不只為著女兒的婚事,還怕韓家餘孽報復。幸好錦衣衛突然查出了逆黨,皇上焦頭爛額,暗處的陰險小人也不敢頂風作案,金陵一片混亂,徐熹暫時鬆了口氣,直到聖駕回京。徐熹才徹底鬆懈下來。只要皇上不開口,萬事都好說。

“實在擔憂君心難測,我們就仔細挑一個好兒郎就是了,不必非要那沈周。”徐熹的話讓林氏的心穩了穩,可林氏對沈家卻徹底有了抵觸之心。

就好比徐老太爺的壽筵,她並沒有下帖子給沈太太。卻不想人家不請自來。即便如此,上門都是客。總不能趕出去,林氏就收斂了情緒上前寒暄:“聽聞沈太太酒量好,一會開席可要多喝幾盅。”林氏哪裡知道沈太太酒量如何,只想着讓人家趕緊喝醉,好送回家去,免得在這裡礙眼。

“不請自來,還望海涵。”沈太太神態淡然。

林氏看着沈太太的舉止,心裡明白這人不是好糊弄的,麗姐兒要是真嫁過去。這麼精明的婆婆可不是省油的燈,被剝皮拆骨也未可知。所以,再怎麼這沈周是不行的。

林氏對沈周愈發地厭惡,對沈太太也就愈發地冷淡,只寒暄了兩句就笑意盈人地去招呼別人了。

麗姐兒倒是對沈家沒什麼偏見,落落大方地與沈太太問好。吩咐丫鬟上茶,上點心,打點好之後才忙着招待來客。來客中有不少和麗姐兒年齡相仿的小姑娘,麗姐兒看着人差不多到齊了,就打算帶着她們去園子里轉轉。畢竟都是沒出閣的少女,本性都是坐不住的,和一群夫人。太太,奶奶們湊在一處,着實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