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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及笄禮後,日子好像風吹一般,過的飛快。一過了四月,就到了端午節,眼看着就要到婚期,麗姐兒莫名地恐慌起來。原來不曾想過的問題,一古腦地往心裡鑽,好像生根發芽,雨露滋潤,健康茁壯。

“戰場上刀光血影,他成天在戰場上,會不會有什麼暗疾,暗傷的?萬一我嫁過去就成了寡婦怎麼辦?”麗姐兒沒事就與高嬤嬤絮叨。

“若他瞧不上我,心裡沒我,像吳王世子一般,偏寵小妾,我該怎麼辦?”

“萬一他有不良嗜好,藏的極深,我嫁過去才知道,又該怎麼辦?”

……

諸如此類,層出不窮。

高嬤嬤開始倒沒在意麗姐兒的胡話,只想快出閣的姑娘都是胡思亂想的。可日日如此,高嬤嬤也招架不住麗姐兒的各種假設,結局悲慘。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嬤嬤還會想法子與林氏通個氣,找人查查趙晏殊的底細。若真有其事,想個法子悔婚也未嘗不可。可聖旨賜婚,不管麗姐兒願不願意,都是要嫁的。與其查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盡心安撫麗姐兒來的容易。

“小姐是有大福氣的,安國公也是青天庇佑之人。青天白日的,小姐何必說這些喪氣話,沒的讓嬤嬤煩心。小姐且安心,待嫁過去好生過日子,生個五男二女,您這些糊塗想頭,自然就沒了。”高嬤嬤笑着道。

麗姐兒聽了,不置可否,也就不再念叨了。她何嘗聽不出來高嬤嬤語氣中的無奈與認命,想這些也改變不了什麼。

端午節一過,安國公府就到徐家下聘了。

徐家一大清早就把正門開了,只等着鼓樂歡騰的隊伍一到,就麻利地引着眾人將聘禮擺滿了一院子。

整整一百六十台聘禮。樣樣都系著紅緞紅綢,最顯眼的莫過於兩株三尺來高的紅珊瑚樹,璀璨繽紛。

喜餅海味。三牲酒魚,果品茶葉。首飾綢緞,樣樣俱全。大紅色的龍鳳喜盒擺在最中間,精緻惹眼。

其中還有不少無法估價的珍品。例如成套的蓮花五彩琉璃茶具,水晶盤瑪瑙子的古戰國棋具,玻璃嵌八寶點翠六扇摺疊屏風等等。有幾樣一看就是宮中之物,價值萬金,想來是先大長公主的陪嫁之物。

安國公府下的聘金正好是一萬零一兩。意為萬里挑一。徐家有女,乃是帝後萬里挑一為安國公選的。

賓客見了,無不誇讚。徐家眾人也都臉上有光,深覺被重視。麗姐兒尤其喜愛其中一件前朝雙面刺繡精品。針法繁複,栩栩如生,當真是無價之寶。

徐家大門口的爆竹几乎噼里啪啦地響了整整一天,直到日落黃昏,賓客盡散才徹底清靜下來。

麗姐兒聞着窗外茉莉花的芬芳。獃獃地盯着內室中藕荷色的帷帳,心底悵然。

自國公府下了聘禮,林氏就不停地清點麗姐兒的嫁妝,生怕其中出了錯處。期間,徐老太爺和徐熹都私下裡找麗姐兒說話。各自偷偷給麗姐兒塞了五萬兩的銀票,全當私房錢。麗姐兒也沒推辭,大大方方地拿了。

“出閣之後就是別家的人了。若真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必會為你出頭。只當初我們徐家救他一命之事,你切不可再提,沒得讓人家覺得你是在挾恩圖報。”徐老太爺與麗姐兒叮囑。

“國公爺雖不同與別家的世家子弟,可到底是勛貴出身,為人難免驕矜。你出身書香門第,從小知書達理,只寬宏大量地順着他就好,千萬別與他硬抗着。雖說兩口子過日子,吵嘴磕磕絆絆是難免的,可若鬧大了,就傷感情了。”徐熹與麗姐兒囑咐。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兩個人都希望麗姐兒在夫家過的好。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麗姐兒笑着分別與曾祖父和父親道:“女兒出閣之後,自當好好過日子,不讓長輩操心。”

徐老太爺和徐熹欣慰地微笑,表情如出一轍。

日子過的飛快,剛剛過了五月中旬,眾親友送了添箱禮,一下子就到了五月二十八。這天是麗姐兒發嫁妝的日子,徐家一大清早就忙碌起來,等着安國公來催妝。

風和日麗,世道清明,是個好日子。

趙晏殊身着紅色蟒服,頭戴七梁冠,騎駿馬與陸啟,王隨等一乾親朋到了徐家。

徐老太爺和徐熹高高興興地迎接了眾人,看着花廳中各個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心下歡快。

徐家備下的一百七十二台嫁妝是實打實的金貴,樣樣都不是便宜貨。吉時一到,長長的隊伍吹吹打打地一出門,就讓陸啟等人看的眼熱。

“到底是親戚,皇后娘娘是真疼你。瞧瞧這些嫁妝,你國公府里哪怕一貧如洗也不怕了。”陸啟勾肩搭背地與趙晏殊道。

“瞧那件珍珠衫,黑白相間,一看就不是凡品。聽說先大長公主的陪嫁中就有一件珍珠衫,你這媳婦是在與公主婆婆打擂台呢。”王隨笑嘻嘻地道。

趙晏殊聞言,不過笑笑,沒有計較。

這天夜裡,麗姐兒徹底地失眠了,她看着幾個丫鬟,眼神很肅然。

“明天就是正日子了?”

“是。”青杏不時地與綠萼等人交換眼神。

麗姐兒覺得自己還沒與四個弟弟親近;還沒與曾祖父和父親談事論畫,雪夜講古;還未與娘親徹夜深談,還有不到幾個時辰,她就要嫁了。

“小姐,太太來了。”碧草道。

“快請進來。”麗姐兒連忙道。

林氏一進來,就把滿屋子的丫鬟都給遣了出去。她還未開口,就聽麗姐兒道:“娘,我不想嫁了,我好害怕啊。”

說著,麗姐兒一頭靠近林氏的懷裡。

林氏撫着女兒柔順的長髮,笑容溫和,好一會兒才道:“女子終究要嫁的。別怕,娘雖不能陪着你,卻都為你安排好了。”

說著,林氏拿出一個小匣子,遞給麗姐兒道:“這裡面的東西,輕易不要用,傷陰德。可若是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你也不要心軟。可還記得你姑姑出閣前,娘親帶你見過的傢具嗎?你的嫁妝里,傢具也同樣別有玄機,你要善加利用。”

麗姐兒接了匣子,看着四周空空如也內室,一時不知該放在哪裡。

“還有這個。”林氏又掏出一個小匣子給麗姐兒看。

麗姐兒一看,噗哧笑了。

“你個沒羞的。”林氏取笑麗姐兒。

麗姐兒很不把這個匣子當回事,隨手一丟。繼續趴在林氏的懷裡,懶懶地不動。

“夫妻一心,其利斷金。你嫁過去,要好好過日子,多生幾個孩子……”林氏絮叨起來,好似沒有盡頭。

麗姐兒乖順地聽着,覺得娘親的嘮叨原來是這麼舒服。不知不覺,麗姐兒就睡著了,林氏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麗姐兒照舊是睡到自然醒,醒來之後卻沒有以往的遊刃有餘,反而忙碌雜亂。

徐家的親戚早就來了,林氏一家子,蘇家一家子。男子在外院,女眷則一窩蜂地擁到麗姐兒的藤蘿小築,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待麗姐兒開了臉,穿了嫁衣,還未上妝,王如珍等一幹當初一起選秀的秀女就來湊熱鬧了。藤蘿小築頓時又來了一個*,整個院子里歡騰笑鬧,整個徐家宅院都能聽到。

“我祝你白頭偕老,百年好合。”王如珍笑着道。

“多謝。”麗姐兒笑眯眯的。

給麗姐兒梳頭上妝的是從宮裡請來的兩個經年的老嬤嬤。自麗姐兒大方地給了兩人六個封紅之後,這二人就格外盡心。

待梳好頭,上好妝之後,麗姐兒就坐在床上聽眾人說笑。眾人都夸麗姐兒漂亮,直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直到了黃昏,喝了蓮子百合湯之後。聽到花轎迎門的消息,這才戴了沉甸甸的鳳冠,蓋了蓋頭。

麗姐兒的蓋頭是龍鳳呈祥紋樣,四角墜着珍珠,琥珀合金鑲玉的穗子,雍容華貴。

趙晏殊進徐家接新娘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平時文武雙全的他這時極為無用,只會掏封紅,讓小廝撒銀子。最後還是陸啟和王隨,並着身邊的親隨,連蒙帶唬地攜着趙晏殊進了徐家,大喊:“花轎來了,花轎來了。”

藤蘿小築那邊,田氏和徐燕瞧着時辰差不多了,連忙讓兩個嬤嬤扶着麗姐兒去了前面與父母拜別。

“往之女家,以順為正。”徐熹只說了這一句,麗姐兒就哭的稀里嘩啦的,淚水止不住地流。

“快別哭了,妝花了可了不得了。”一旁的高嬤嬤道。

“走吧。”林氏冷靜的聲音讓在場的眾人都驚了一下。

往日里林氏最傷感,如今卻好似換了個人似的。那邊徐燕和田氏都忍不住地擦眼淚,林氏反而最鎮定。

“是啊,吉時到了,新人上花轎了。”何氏在一旁道。

背麗姐兒上花轎的是喜哥兒,十歲的少年身子骨還弱的很,背着麗姐兒有些蹣跚。可他背的小心翼翼,生怕麗姐兒滑下去。

麗姐兒的淚水滴到喜哥兒薄薄地春衫上,瞬間氤氳開來。喜哥兒感受到後,好似燙到了一般,久久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