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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熹現在是兩淮巡鹽御史,品階不高權力卻大。整個兩淮鹽政屬他是最高行政長官,兩淮鹽政官也要受他轄制。蘇州府尹家辦花宴,邀請林氏去,自然是交好的意思,林氏怎麼都不能推脫。更何況,徐熹的任期是三年,哪家都不結交確實會被人看作是倨傲。林氏明白這裡面的門道,高高興興地應了,打算第二天讓人去打探蘇州府尹夫人的情況,也好知己知彼。徐熹和林氏商議過後就早早歇了不提。

第二天太陽不見了,又開始了陰雨。麗姐兒已經有些習慣了蘇州的天氣,也僅僅是心中嘆了口氣,就開始用早膳。早膳是冰糖牛奶炖燕窩,溫潤細滑,滿口馨香。

“今天不用去上學,是吧?”麗姐兒不確定地問。

“是,今天是休沐。”碧草答道。

麗姐兒點點頭,便想着做點什麼打發時間。徐老太爺那邊給孩子們上學是五天一休,怕孩子們年幼,讀書坐不住,所以課業安排的很鬆散。

“小姐,夫人讓你過去一趟。”碧草聽了小丫鬟的口信,連忙告訴麗姐兒。

麗姐兒有些不解。像這種陰雨天,林氏是從不會讓她出門的。

“可說了是什麼事?”麗姐兒問。

“沒有。”碧草搖搖頭,心中有些沮喪。麗姐兒身邊的四個丫鬟,其他三個不但有一技之長,說話辦事還周全。只有她,瞻前不顧後,只會做點吃食,圍着鍋碗瓢盆轉。

麗姐兒換了衣服,梳好了雙丫髻,就踩着木屐,披着蓑衣。由綠萼打着傘服侍着麗姐兒去了凝暉堂。

木屐敲擊着青石轉丁丁當當的聲音格外悅耳,讓麗姐兒微微一笑。再走不遠就看着芳草帶着人來迎麗姐兒,步履匆匆。

“這是做什麼?”麗姐兒明知故問。

“夫人要奴婢來接小姐。”芳草笑着回答。

“就這麼兩步路,哪裡用的着。”麗姐兒笑笑。涵珍館到凝暉堂的路上大部分都是迴廊,只有小部分是露天,且蘇州的雨向來是輕柔的,所以麗姐兒有時也喜歡在雨中漫步。

麗姐兒一行到了凝暉堂才發現林氏和三個弟弟正在說話玩笑,整個屋子都透着喜慶。

“娘親可是找我?”麗姐兒摸了摸歡哥兒的頭,笑着與林氏說話。

“對,娘親找你過來看看料子。打算給你做衣服。”林氏笑着指着桌子上的匹料。

麗姐兒這時才發現桌子上花花綠綠一片,看着都是貴重的綢緞,綾綃。

“前兩天不是做衣服了嘛。怎的還做?”府里的每季衣服的定例是四套。因為家中人口少,所以林氏向來吩咐人把衣服做的更精緻些。麗姐兒的衣服件件都漂亮名貴不說,就是貼身服侍的丹桂也經常手癢給麗姐兒做幾件。麗姐兒一直都覺的浪費,她身子還要長,現在做的衣服可能明年就穿不了了。

“過兩天娘要帶你出去賞花宴。是蘇州府尹閔大人府上。”林氏已經笑着走到桌子前,拿着料子挨個給女兒比劃來,比划去。

原來是社交活動開始了,麗姐兒表示理解,也就乖乖地配合,任由林氏給自己打扮。

“是了。到了這裡還沒給你打首飾呢,是娘親疏忽了,明兒就叫人進府給你打幾套首飾。”林氏已然選好了料子。接着道,“這匹富貴團花暗紋青碧色的就給你做件夾襖,這匹海濤暗紋鵝黃色的馬面裙,端莊又秀氣。”

麗姐兒不置可否,她向來對於林氏的鑒賞能力很有信心。辦完了正事。林氏又想起了她嫁妝中好多沒有用過的匹料,放着也是放着。莫不如賞了人再買新的。這蘇州可是蘇繡的老家,有名的桑麻之地,好匹料都在江南這一帶,不買一些可惜了。

“你帶着人把庫房開了,把匹料都拿出來,看着哪些時間長了容易壞的,就賞下去。”林氏吩咐芳草。

芳草點頭應諾,快速地退了下去。

“那蘇州府尹夫人姓程,也是書香門第家的女兒,想來是知書達理的,能和娘親說到一起去。”林氏說道這裡,麗姐兒瞭然。徐老太爺孤單,林氏又何嘗不是,丹桂不在身邊,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父親又忙,時常在蘇揚兩地來往,哪有精力顧及到林氏。不過父親為什麼不把家安在揚州?麗姐兒第一次想到了這個問題。

“我們為什麼不住在揚州?”麗姐兒疑惑地問。

“你父親說是清靜,不想讓那些鹽商打擾。”林氏笑着給麗姐兒解釋。

“難道住在蘇州,鹽商就不打擾了?”麗姐兒到底是把差點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想來那些鹽商對於父親的做法摸不着頭腦,即便不會到晨園來拜訪,也會更加頻繁地去鹽院拜訪父親。

每年四月,鹽政院的主要官員都要率領各大鹽商在揚州碼頭舉行開江大典。屆時成千上萬滿載着鹽的大小船隻,將會駛向兩淮各地將鹽販賣一空。這兩天徐熹就在忙這個,說是今晚要在鹽院住,不回蘇州了。林氏也早就打點好了東西,吩咐徐福和長安,平安好好照料徐熹。

就在母女二人說話的時侯,一個小丫鬟進來說道:“花房的婆子冒雨端來了最新種出來的碗蓮給夫人看。”

“那稀奇物件這麼快就栽種出來了,快讓她們端進來看看!”林氏顯然對碗蓮很感興趣。

幾個婆子魚貫而入,手上端着的都是湯碗大小的青花瓷缸,裡面是小巧的荷葉和半展的荷花,小巧玲瓏,要不是親眼看見,還以為是假的。

“真新鮮。”麗姐兒真的不敢想象世上還有這麼迷你的荷花。

“是挺好看的。”林氏也愛不釋手。

喜哥兒,樂哥兒和歡哥兒也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手中的海棠花糕,如意酥與茯苓餅也都不理睬了。

“花房還有多少這樣的花?”林氏問那婆子。

“回夫人的話,開始怕夫人不喜,只栽種了十盆,不敢多種。這碗蓮頗費些功夫,也花費不少,所以就只這些。”那婆子說話還算規矩。

“栽種這碗蓮的人來了嗎?”林氏問道。

“是奴婢。”說話的人聲音囁嚅,聲音小的很容易讓人忽視。

林氏和麗姐兒都看着略為頷首的她,眉目如畫,皮膚白皙,典型的江南女子,卻哪裡是個婆子,根本就是個年輕媳婦。

“你姓什麼?”林氏問。

那媳婦臉色白了白道:“夫家姓於。”

林氏點點頭,接着道:“這花小巧玲瓏,我很喜歡。你辛苦了,賞。”林氏說完一個丫鬟上前給了那媳婦一隻荷包,看着荷包的花紋,麗姐兒知道裡面是一個半兩重的金豆子。

“多謝夫人賞賜。”那媳婦跪下謝賞。

這世道人總是跪來跪去的,麗姐兒開始不習慣,現在也淡定了。她看那媳婦有些瘦弱,身上的衣服也是半舊的。

“這東西看着新鮮,你拿去兩盆賞玩吧。”林氏讓麗姐兒自己挑。

麗姐兒挑中一朵粉色的,一朵白色的,都是半展的。

麗姐兒想了想又對着那媳婦道:“我有幾尾朱頂紫羅袍,把它們放在這碗蓮中可行?”

那媳婦神色有些慌亂,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道:“那金魚體型不小,這碗蓮太過小巧,恐怕不妥。”

“那你能栽種出與朱頂紫羅袍相稱的碗蓮嗎?”麗姐兒想看的是袖珍型的魚戲蓮花。

“能。”那媳婦沉吟了一會兒,回答道。

“也不是讓你畫餅充飢,我會讓你來涵珍館,看看那幾尾朱頂紫羅袍。”麗姐兒就怕這媳婦逞能,最後浪費時間。

“是。”那媳婦有些怯懦,林氏有些不喜,就連忙打發這些婆子走了。

隨後林氏吩咐丫鬟去徐老太爺那裡般上三盆上好的碗蓮,剩下的就留在凝暉堂。三個小傢伙都對碗蓮很好奇,看着看着就上手碰碰,接着發展到拽拽,最後差點肉手催花。到底是被冰兒和雪兒攔了下來,要不然花房的心血就被這幾個小破壞王給摧毀了。快到用午膳的時間,麗姐兒留了三個弟弟在林氏這裡,自己則帶着丫鬟拿着食盒去了老太爺那裡。林氏沒覺得女兒不粘她了,反而覺得女兒孝順。林氏也是知道徐老太爺的孤獨的,自然希望麗姐兒多去陪陪老太爺。老人家年紀大了,最怕的就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三個兒子還小,吃飯需要別人照顧,不如女孩兒貼心,麗姐兒去陪徐老太爺很合適。

徐老太爺果然是打算一個人用午膳的,看見麗姐兒過來,滿臉的笑。

“那碗蓮曾祖父可喜歡?”麗姐兒問道。

“喜歡,你母親親自挑的?”徐老太爺問。

麗姐兒點點頭。林氏做事向來周到,給徐老太爺的三盆碗蓮是最好的,且顏色不同,姿態優雅。

麗姐兒夾了一箸剔了刺的魚給老太爺,一眼就瞟到了徐老太爺腳上穿的白襪子,正是昨天她給的。

“襪子可舒適?”麗姐兒笑着問。

“舒適舒適!”徐老太爺很滿意地笑,在陰雨天中格外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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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