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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太太被蘇宣擠兌了一番之後心情不順,臉上卻也不好表現出什麼。總歸是她心虛,她着實不好再說什麼。恰好這時,有小廝來傳話,說徐家人來了,蘇宣就婉言有客要見,端茶請廖太太走人。廖太太本來還想聽聽徐家怎麼說,結果被蘇宣這麼一趕,面子上掛不住就板著臉端着架子走了。

蘇宣看着廖太太愈來愈小的背影,眼神一片冰冷,心情糟糕到了極點。這個姨母真是越來越過分了,看來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該是反擊的時候了。

蘇宣在去見徐家老太爺的路上很是花費力氣平復了心情,這才進了花廳與徐家人見禮。

徐老太爺抿了口茶,也沒心思仔細品味,直接就開門見山:“想來外面的傳言伯爺也聽聞了,我們這次是來告知伯爺這全是子虛烏有的。”

“原本我也沒信,老太爺不必如此客氣。將來大家是一家人,太客氣就生分了。”蘇宣態度溫和。

蘇宣的態度明顯超出了徐老太爺和徐熹所想,兩人不禁面面相覷,有點不知所措。

“想來除了這個,二位還有事情要說吧。”蘇宣笑着道。

“我妹妹確實是自幼失了雙親,卻不是命硬剋死雙親。我爹那時已經是病入膏肓了,而我娘她是鬱鬱而終,這些都與我妹妹無關。她只是一出生就身子不好,為了能讓她活下去,我們才照着那個老和尚的說法做的,所以妹妹才會被送到農家養大的。我們並不是怕她克了我們,那期間我和祖父經常去看她,並不曾是遺棄了她。”徐熹雖是說了關於徐燕的謊話,可關於徐老爺和徐太太的卻是真實的,不知不覺間徐熹渾身散發出的悲傷感染了三人交談的氣氛。

這三人都對親人的離世有難以割捨的思念和哀痛。一時三人都不說話,各自沉浸在回憶中。直到花廳中火盆里的炭燒的直響,三人這才緩過神來。

“我妹妹沒有剋死過誰,所以當初結親的時候我們也不曾說過這些。如果伯爺把這當作是欺瞞要責怪的話,我們絕不會辯駁,畢竟是我們沒把話說清楚。”徐熹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如果說剛開始蘇宣他只是想要一個能幹的妻子把伯府的中饋要回來的話,那現在他則是真心實意地期盼着他未來的妻子,徐家的女兒。有這樣的哥哥想來妹妹也差不到哪裡去,定是天性坦蕩的,洒脫的。令人敬佩的。他一時有些羨慕起徐家的姑娘來,有個這樣事事處處都維護她的哥哥和祖父,真是好啊。雖說他的祖父也這樣待過他。疼愛過他,可是他的祖父到底不在了,只有一個時時刻刻都想將他生吞活剝了的姨母。

“要說欺瞞,我也有欺瞞的地方。”蘇宣頓了頓,接着道。“想來你們也聽說過我的傳言吧。我比誰都不堪,我可是剋死了父母和祖父呢。”

徐老太爺和徐熹互視了一眼,沒說什麼。他們心裡清楚這不過是詆毀蘇宣的傳言,不值得一信。

“你們既然都不忌諱,願意把徐家的女兒嫁與我,我又哪裡敢嫌棄徐家的女兒。”蘇宣溫和地笑。多了幾分真心。

話到這裡,徐老太爺和徐熹才真正放下心來,鬆了口氣。

“我沐恩伯府必不會委屈了徐家的小姐。二位不必擔心。先前做的承諾都還作數,必不敢背信。”蘇宣笑得明朗。

“既然來了,我們喝幾杯,正是年初四,我們好好樂一樂。來人啊。備酒菜!”蘇宣總是一個人過年,他沒什麼親戚。串門也不過是官場上的同僚,科舉中的同科,讀書時的同窗。姨母那裡,他又懶得虛與委蛇。今天有人上門自然是興高采烈,有人陪伴,總是好的。

徐老太爺和徐熹看到蘇宣一番盛情,不好拒絕,只得留了下來,準備一醉方休。

哪裡想到酒菜還沒擺上來,就有小廝進來說道:“永寧侯府的人過來報喪了,說是永寧侯昨夜裡沒了!”

相對於徐家祖孫的驚疑不定,蘇宣雖面上不顯,心裡卻深感晦氣。大過年的喪葬怎麼都是不舒服,更何況沒的是那個他頂看不上的永寧侯。蘇宣一直就覺得那永寧侯是個拎不清的,寵妾滅妻不說還嫡庶不分,被皇上訓斥了還不知好歹,不知悔改。這樣的人在勛貴之家中簡直就是一朵奇葩,不管是誰都不願與他深交。現在他沒了,反而會讓一大部分人鬆口氣,而不是惋惜或是悲痛。這一下三人再沒了喝酒的興緻,徐家祖孫立刻告辭要回去換素服去看看,而蘇宣也要如此。不管怎麼說,人都沒了,死者為大,為了還要繼續活下去的人,總是要給一些臉面的。蘇宣並沒打算與永寧侯府絕交,雖說他也知道徐家與永寧侯府因為義親的事有過節,而那無憑無據的傳言與永寧侯府也有關係,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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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燕醒來之後喝了點粥就又睡了,這樣的她反而讓圍着她的一群人都安心下來。畢竟她睡着的時候大家都不那麼提心弔膽。

這次的事件給麗姐兒的觸動最大,不得不說這是一堂生動而嚴肅的封建時代毀滅課程。什麼叫殺人不見血,什麼叫人言可畏,她是真真正正意識到了。如果你的內心不夠強大,如果你求生意識不強,那麼你很有可能就被毀掉,被犧牲掉。徐燕還算是幸運的,身為內宅女眷的一員,她有人關心,有人維護。徐家不是小門小戶,出了這樣的事為了名聲也一定是要站出來的。可這事兒要是落在爹不親娘不愛的庶女出身或是本就門第不高,攀附權貴,不把自家的姑娘當人看的人家,恐怕就是一縷香魂入黃泉了。

在麗姐兒看來,這事澄清了就不是什麼大事兒了,可在許多人看來並這不是解釋解釋補充補充就行的。不管哪一世總是有無事生非,挑撥離間,無理攪三分的人。他們會永遠記得別人身上的污點,不管是真是假,就像是移動的檔案,被記載的清清楚楚,永不磨滅。這還沒怎麼樣呢,就有的是看笑話的人。這要是再嚴重一點的流言,恐怕徐老太爺都支撐不住了。麗姐兒多少明白了些這個世界的險惡,她暗自警惕,雖不能有害人之心卻不能有防人之心。大山中的生活模式並不適用於京都,是時候該轉變思維方式了。

“老太爺回來了。”丹桂在林氏身旁耳語道。

“怎麼說?”林氏使了個眼色給丹桂,二人出了徐燕的院子才急急地道。

“是好事,說沐恩伯絲毫不介意。伯爺還說他才是那個克父母雙親的,我們徐家的姑娘不曾忌諱,他又怎敢嫌棄。總之話說的很親熱。”丹桂把徐福說的一字不差地轉告了林氏。

“那我們快進去叫醒燕姐兒聽。”林氏拉着丹桂就進了徐燕的院子。

何氏早就看見林氏帶着丹桂出去,現在興沖沖地回來,滿臉的喜慶必然是徐燕的事都迎刃而解了。

林氏把徐燕弄醒,興高采烈地說完了沐恩伯的回復之後就打量着徐燕的神情。

徐燕開始還呆愣愣的,好容易消化完了林氏所說的話這才高興起來卻不知她已是滿臉淚痕,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來。這兩天她好像在地獄中一般,隨時都會失了理智,親手毀了那件她傾注了所有心血的嫁衣。她並不笨,知道即便徐家出面說她是嫡女,也一定會有人說她是克父克母的災星。到時候即便沐恩伯府不退親,她如願以償地嫁過去,日子恐怕也會如履薄冰。更何況沐恩伯府還有人等着她去對付,廖太太哪裡是她一個涉世未深的閨閣女子所能應付的。到時候就算有娘家撐腰,恐怕也未必會有什麼安寧日子過。現在有了沐恩伯這句話,雖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可到底是為她說了話,解了憂。就沖他說的這些話,徐燕就從心底感激他,想好了以後必定是要對他好的。

“大過年的,哭什麼!”林氏拿着帕子給徐燕擦眼淚,接着道,“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就獃獃愣愣的,嚇壞了一家人。以後再出這樣的事,可不能再魯莽了。”

“哪裡還有下一次,你這話說的不對。”何氏嗔怒。

“是是是,嫂嫂錯了,妹妹可別怪我。”林氏對着徐燕道。

“哪裡怪嫂嫂,是我太經不得事兒了,害得家裡人都跟着擔憂,卻是我的錯。以後再不會了。”經了這次的事情,徐燕堅強了些。

日子還長着,哪裡就是一帆風順的。都說好事多磨,可見這話很有道理。徐燕在心底暗想。

“夫人,奴婢還有事未說。”丹桂看着徐燕無事了,就插嘴道。

“何事?”林氏剛剛光顧着安撫燕姐兒,並沒有聽丹桂把話說完。

“永寧侯沒了,老太爺和爺要去弔唁,請夫人備禮。”丹桂的話換來的是在場所有人的驚愕與不解,效果比年初三的大戲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