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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姐兒帶着四個弟弟坐在林氏身邊,眼前就是保揚湖的水景,身臨其境,心情舒暢。保揚湖就是後世的瘦西湖前身,後來又疏通了幾條河道才形成了瘦西湖。

林氏帶着孩子們所乘坐的畫舫極為華麗奢侈,船頂都是金色的琉璃瓦,被秋季的暖陽一照金光燦燦耀人眼球。畫舫內部的欄楹桌椅,全都都是大理石為主,紫檀紅木鑲嵌,門窗也都雕刻着繁複的花紋,染着黑漆,書畫擺設全是珍品。

麗姐兒最喜歡身後蘇綉萬朵菊花爭芳吐艷的大屏風,讓她頓時想到了李商隱“暗暗淡淡紫, 融融冶冶黃”的詩句。屏風兩旁是兩座高几,上面擺着兩個一模一樣的粉彩山水紋盤口瓶,瓶中插着桂花,湖風一飄,滿船幽香。

“竟顧着說話,想來夫人也悶了,莫不如聽聽小曲吧。”說話的是李氏,她笑得殷勤。

“這揚州的小曲軟糯輕柔,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想來夫人會喜歡的。”曾氏不甘落後。

“我是個悶葫蘆,這些都不懂的,還請各位夫人指點。”林氏笑着寒暄。

“那是夫人矜持,我們這些個才是好玩樂的。”說話的是一位鹽商的太太,夫家姓崔。她一張臉長的很是敦厚,打扮不俗,不像麗姐兒想象的那樣滿頭珠翠,舉止粗俗。

本來幾位官宦夫人游湖怎麼也不可能帶着商賈家的女眷的,可這座畫舫就是崔姓鹽商家的,所以不好落下崔太太,客氣地請了人家來。仔細想想也是,只是普通的官宦,哪怕是鹽院中腦滿腸肥的官宦恐怕也造不起這樣奢華的畫舫遊船。

“哪裡,哪裡。”林氏對於揚州鹽商的奢華是很詫異的。即便是有了諸多的心理準備,可照樣是有些瞠目結舌。

其實林氏心裡是有些不悅的,不是因為多了一位崔太太,而是討厭劉氏,李氏和曾氏三人說是自己做東,卻牽出來崔太太。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場船宴真正付銀錢的是誰,平白無故地林氏愣是成了貪小便宜的人,她心裡不大舒坦。這麼一來,她不也成了仗勢欺人壓榨商賈的官宦女眷了?這讓為官溫和有禮的徐熹如何自處啊?可即便有再多的不悅,林氏依舊是面上不顯。保持着微笑。

這時有兩位妙齡的歌女踩着不寬的木板上了船,轉移了林氏的注意力。這兩人都恭恭敬敬地與眾人行禮,說話細聲細氣的。長相也極為清秀,看着讓人舒服。兩人的穿着也不華麗,端的是清秀佳人的架子,一個懷抱琵琶,一個懷抱古琴。

“不知夫人想聽什麼?”那位崔太太官話說的極好。

“我哪裡知道什麼。還是諸位做主吧。”林氏笑着道。

“那小婦人就僭越了。”崔太太說著就轉頭吩咐道,“唱《楊柳青》。”

那兩個歌女微微頷首,垂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背,含羞似怯地坐了下來,開始唱小曲。看着真真是我見猶憐,卻讓幾位當家夫人心裡不爽。暗暗罵一句狐媚子。林氏可能是眾人里最心平氣靜的,因為她知道這些歌女在徐熹眼裡都算不得什麼,就算被勾了魂兒去。也有祖訓壓着。

四個孩子就更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在了,他們幾個的注意力都在船點上。不得不說船宴中的船點是非常精緻的,每一樣都精心製作,讓人不忍心動口。惟妙惟肖的小鴨子,憨態可掬的大熊貓還有栩栩如生的葡萄串。送進嘴裡才發覺點心內部各有乾坤,味道出奇的精緻。麗姐兒又聯想到了要開的點心鋪子。心裡打定主意她走的是大眾路線,首先要做到的就是量大便宜,吃着實惠。這樣精緻的點心,她是做不出來的。

動聽的小曲彎彎繞繞就好像湖岸兩側隨風飄搖,腰肢舒展的柳條,拂在心裡痒痒的,好像永遠割不斷的粘膩的糖漿。歌詞正配着兩岸墨綠色的風光,一時間相得益彰,眾人都稱妙。

“賞。”林氏想着她可不能小氣,免得讓人瞧不起。因此她大方地打賞了每個歌姬十兩銀子。

“賞。”林氏都打賞了,其餘的夫人太太也不好不動作,自然沒有人和林氏別苗頭,自然打賞的就不如林氏那麼多。

船宴真正開席的時候已經近了黃昏,船行景移植中,兩岸的桂花香味濃香撲鼻,還沒喝酒,人就醉了。而歌女彈琴弄弦,格外助興,引得船頭陽燈高懸,燈火通明。

水面上的席面都是在另外的船上做得的,因此整艘船依舊雅緻,一點油煙味道都沒有。等菜品陸陸續續地上了席面,麗姐兒這才大飽口福。五香乳鴿,翡翠蟹斗,八寶鴨,冷板鱉裙,蜜汁火方等等道道都精美,且味道精緻。

“聽說夫人喜愛清淡些的,這道蓮蓬豆腐可是專門做的。”崔太太很會交際。

“有勞了。”林氏吃的盡興。

崔太太一邊吃一邊仔細思量着這位林夫人。長相美,舉止佳,嫁的好,娘家靠山硬,三子一女,可謂是沒什麼缺的了。雖然見面禮是都收了,卻不知她是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今天只見我帶了孩子來,怎卻不見各位的公子小姐?”林氏問道。就她一個帶着孩子們來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本以為是闔家歡慶的,早知道就不會帶孩子來。

“我家的孩子個個都是猴兒,哪裡像夫人家的小姐公子們,個個都是乖巧的。這在水面上,我們家的猴兒哪個能約束的住,生怕給添亂,就給拘在家裡讓他老子費心了。”說話的是李氏,她只有兩個親兒子,其他的庶子庶女,她才懶得管呢,更何況這次的船宴是來吃喝玩樂的。

“我家的那幾個小祖宗也是愛玩愛鬧的,這樣的好處被他們知道非鬧翻了天,更是怕衝撞了夫人。夫人要是肯見他們,改天我一準兒帶着我那幾個混世魔王去叨擾夫人。”曾氏倒是有女兒,可女兒被她驕縱的不知邊際,因此不敢帶出來給自己丟人現眼。

“我家那幾個不同於姐姐們家的小姐公子們,他們個個都是幾拳頭打不出個屁來的,天天的不是閑着就是閑着,我要他們來,卻個個不識抬舉。”劉氏是劉大人的填房,劉大人的孩子沒一個是劉氏所出,因此說話刻薄,也不管場合。

“我是盡天的掏心掏肺,這幾個卻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倒是讓姐姐們笑話了。”劉氏心裡深恨成婚三年依舊沒有夢熊之喜,嘴裡自然說不出什麼好聽的。反正都不是她親生的,怎麼養也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何必給他們留顏面。

劉氏說的話委實難聽,林氏臉色不好看,就連麗姐兒和幾個弟弟們也不大舒服。而同劉氏同一邊的曾氏,李氏和崔太太也臉上不好看,這是什麼場合能容得你出口不遜。

“娘,什麼時候回家,我困了!”歡哥兒年紀最小,在船上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沒什麼事兒了,自然就覺得煙波浩淼的湖水令人不舒服了。無意中,歡哥兒的話也打破了原本尷尬的氣氛,眾人心裡一松。

“乖,再等會兒。”林氏嘴上這麼說卻是一把抱起歡哥兒在膝頭,笑着對眾人道,“天都晚了,想來離禁夜也不遠了,我們都是女眷,早早回去的好。今天眾位姐姐的熱情相待,我心有所感,等過幾天我請姐姐們吃酒,還望莫要推辭。”

“哪裡哪裡,必是要去的!”說話的是曾氏,她笑的開懷。

“這天黑了,早早回去也好,免得家中的猴兒們在山裡稱了大王,回去還要我收拾。”李氏的話讓眾人都笑了起來,在寬廣的水面上來回蕩漾。

待畫舫到了岸邊,林氏抱着歡哥兒,丫鬟們抱着麗姐兒和喜哥兒,樂哥兒安安穩穩地到了岸上,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夫人,爺親自來接夫人了。”榴花聲音不高不低,讓幾位夫人太太都聽見了。

“夫人真是好福氣。”劉氏口氣酸酸的。

而曾氏,李氏和崔太太心裡也不大舒坦,眼角眉梢都有些僵硬。人人都稱徐熹不好女色,今日一見,不敢說林氏與徐熹情有獨鍾,卻也說明林氏有手段。

“就你嘴快。”林氏語氣有些嚴厲,她心裡清楚榴花這是在給她長臉,卻也明白幾位夫人的尷尬。

“奴婢錯了,望夫人饒恕。”榴花反應快。

“先記下了,回去再罰。”林氏道。

“夫人還是先行一步吧,免得大人等急了。”崔太太笑着道,心裡卻盤算怎麼巴結林氏。這林氏能讓徐熹如此死心塌地,想來必有可取之處,先巴結好她,還怕巴結不上徐熹?

有人給林氏台階下,林氏自然要順其自然,果然就由徐熹抱着孩子上了馬車就來扶她。一家人坐在馬車裡,也不管其他人臉上的神色,心裡的盤算,又隔着車簾告別一番就往鹽院駛去。

“有娘家撐腰就是好,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真是活個什麼勁兒啊!”曾氏嘆了口氣道。

“人家哪裡只是娘家好,夫家也好啊,要不然我們這些上杆子巴結的都是為了誰啊!”說話的李氏語氣很酸。

“什麼親熱樣子也給人看,簡直是不守婦道!”劉氏又羨慕又嫉妒。

曾氏和李氏瞧了劉氏一眼,雖不說話,心裡卻都瞧不上劉氏一派小家子氣的樣子。唯有崔太太看着徐熹和林氏遠去的馬車,心裡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