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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公公也只能嘆息,宮女子雖然命賤,好歹有翻身那一天,再不濟二十五歲出宮,總好過一輩子在宮裡煎熬,若是命好,得了主子們的眼,開恩提前放出去,還能嫁個好人家,雖是包衣奴才,也能為官作宰,比一般的漢軍旗人地位還高些,立了功還能抬旗,哪像他們太監,身體不全,都是無根之人,只能一輩子在宮裡老死,等到老的干不動了,只能在太監胡同找處房舍度日,就算是手中有錢,能過繼個兒子養老送終,終歸與正常人不一樣。

蘇蘭芷拿着寧公公給的葯,回自己房裡抹了,又忍着疼下死勁揉開,晚上睡一覺起來,再看膝蓋,青紫已經消褪大半,走路也沒什麼影響,給眾人分配工作前,少不得開個小會。

“昨天發生的事,想來大家都知道了,我再強調一遍,宮中規矩嚴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想來諸位都心裡清楚,我沒時間逐一跟大家講,只是誰若犯錯,我只會按照宮規嚴加懲處,諸位也不要怪我不講情面。另有一點希望大家記住,你們要遵守的,是宮裡的規矩,是上面主子們定的,守規矩為的是你們自己,做事前先過過腦子,否則犯了錯,被打被罰事小,無辜送了性命,甚或連累家人,也只能怪自己不謹慎,不與他人相干。”

幾句不軟不硬的話說出來,無端讓底下站着的十來個人心裡一冷,昨天才挨了打的李梅英本來還用憤恨的目光看着蘇蘭芷,此時也低下頭去,其他人更是沒一個敢和蘭芷對視的。

蘇蘭芷也不指望她幾句話就能把眾人壓服,不過是讓她們有個懼怕,以後行事能三思而行,她雖不怕操心,但能輕省些總是好的,畢竟誰都不是賤皮子,放着好日子不過,非要胡亂折騰,同時也是告訴眾人,她雖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接下來一段時間裡,景仁宮中的人們都循規蹈矩,唯一一個出格些的李梅英也收斂不少,做事雖仍有些掐尖要強,卻不敢和蘇蘭芷正面對上,幹活也細緻不少。

這段時間不知怎麼回事,皇上到景仁宮次數明顯增多,而且來的時候多是不大高興,更確切的說,幾乎每次來都是生着氣的,而蘇蘭芷則成了消防隊員,每次都要單獨面對皇上的怒火,好在皇上年紀雖小,卻很能控制自己,雖然生氣,卻很少遷怒於她,每次和蘇蘭芷談過之後,他的心情似乎都要好生許多,有時候也會把前朝的事拎出來一兩件與蘇蘭芷說說,或是提幾個問題問蘇蘭芷,每每都能在蘇蘭芷處得到些啟發,故而對蘇蘭芷的賞賜很是大方。

別人只道蘇蘭芷好運,他們又怎麼知道蘇蘭芷做了多少準備。康熙朝的那些事兒,作為一個後來人,蘇蘭芷總要比現在的人們多幾分遠見,而且她前世沒事時,沒少研究關於康熙一朝的記載,很多東西後世都丟失了,但乾隆時仍在,她可以透過紙面上的記載窺得一二,加上在二十一世紀吸收的知識,很多在當時人們看不清的事情,蘇蘭芷都能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比如說現在,皇上的脾氣似乎越來越不好,宮中之人大都不解其故,個別聰明人知道是為鰲拜的專橫和自己不能親政,可蘇蘭芷卻看出皇上對皇后家族的不滿。

作為一樁政治婚姻,皇上娶赫舍里氏為後,目的就是為親政,可他都已經大婚,索尼仍裝聾作啞,死把着權柄不放,皇上怎麼可能高興?他此時拿索尼沒辦法,就把一腔怒火放到皇后身上,不好明着給皇后難看,卻做出一副流連**的樣子,每每歇在幾個庶妃處,一來是裝個紈絝樣兒迷惑朝臣,二也是隱晦的下皇后的臉。

皇上這般隱晦的心思,連一手帶大他的太皇太后都不清楚,卻被蘇蘭芷察覺,她就能順着皇上的意思,批判那些不聽皇上話的人家,而赫舍里家族也赫然在列,但她一來是借物喻人,二來並不會單指哪一家哪個人,一席話說得九曲十八彎,初聽沒什麼,卻越想越覺得有意思,所以皇上就覺得她說的話最合心意,不免把她引為知己。

紛紛擾擾間就到了十二月,初二又是宮女見家人之時,原本九月也有一次宮女和家人的會面,可當時宮中上下均為皇上大婚之事忙碌着,其餘一切都要退避三舍,小小的宮女和家人會面,自然而然就給取消了,所以,蘇蘭芷也有半年不曾見過家人。

她雖然通過別人能得一些家裡的消息,沒有親耳聽家人說,總還是不放心,尤其是蘇蘭蕙才嫁進齊家,也不知她究竟過的怎麼樣,蘇蘭芷打定主意要仔細詢問一番。

蘇蘭芷仍在一個小太監帶領下到了宮女與家人會見處,這次來看她的人比較多,齊永明抱着蘇傑,旁邊站着蘭蕙和蘭蘅,她遠遠瞧着,齊永明好像比先更黑些,不覺臉上帶了三分笑。

“姐夫如今風采更勝以往,據聞包青天面黑如炭,姐夫現在倒也不遑多讓。”蘇蘭芷笑道。

齊永明也不理會,徑自對懷中蘇傑說:“對面那個就是你二姐,最會胡言亂語,傑兒你可莫要學她,沒的招人厭。”蘇傑差兩個月兩周歲,也不知聽懂沒有,只管流着口水傻笑點頭。

蘭蕙細聲說:“二妹只是跟相公說笑,相公莫往心裡去。傑兒,那是你二姐姐,她在家時對你極好的,你還記不記得?”蘇傑也不買他大姐的帳,可能是在齊永明懷裡待着不舒服,伸着手要蘭蕙抱,蘭蕙把他接過去,他就上手抓蘭蕙的頭飾,片刻就把蘭蕙頭髮抓亂。

蘭蕙是溫柔大姐,哪怕頭皮被小弟抓的生疼,也只柔聲細語哄他鬆手,蘭蘅可沒這好脾氣,伸手在蘇傑手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他倒是個會看人臉色的,抬頭瞄瞄四姐,不甘不願的縮回手,嘴裡嘟囔一句“四姐壞”,就把頭埋進蘭蕙懷裡不肯出來。

蘭蘅把蘇傑從蘭蕙懷裡扯出來,指着蘭芷認真道:“這是二姐,你還沒給二姐問好。”

蘇傑小心看蘭芷一眼,見她一直笑着,就覺得比板著臉的四姐好,乖乖的說:“二姐好。”,蘭芷笑着回一句“傑兒也好”,蘇傑就迫不及待的沖她告狀:“二姐好,四姐凶,二姐打她……”氣的蘭蘅又照他小屁股上拍幾下,他就做一副眼淚汪汪的樣子,很無辜的看着蘭芷,蘭芷還不覺什麼,先把蘭蕙心疼壞了,忍不住抱怨蘭蘅幾句。

蘭芷皺皺眉,對齊永明說:“我姐姐心太軟,蘭蘅又小,我們家有什麼事你多幫襯一把,尤其是蘇傑,家裡只他一個男丁,我娘和大姐都慣着他,一句重話捨不得說,與他並不是什麼好事,我也不求他有多大成就,總不能走了歪路,姐夫費心教着吧。”

齊永明忙應下,蘭蕙在一旁聽着,就有些赧然,蘭蘅說:“二姐放心,從大姐出嫁,弟弟都是我帶着呢,我可不像娘和大姐,見他滴幾滴眼淚就心軟,我才不會事事縱着他。”

蘭芷笑道:“嗯,姐夫不在家時就要靠蘅兒管着他,有你們在,我在宮裡才能安心呢。”

蘭蘅被最尊敬崇拜的姐姐誇獎,有些小羞澀,也有些小驕傲,嘴角不受控制的上翹,臉也有些發紅,蘇傑睜大眼睛,滿是好奇的盯着她,甚至還伸手摸摸蘭蘅的臉。

蘭芷交代蘭蘅幾句話,就讓她抱着蘇傑到一邊玩,又往旁邊挪幾步,方悄聲問蘭蕙婚後生活過得如何,蘭蕙紅着臉,低頭說:“他對我自是極好的。”多的卻是不好意思說,不過蘭芷套話功夫了得,到底被她套出不少細節,知道齊家對蘭蕙是真的好,蘭芷才放心些。

說到齊家,不得不提起齊永明的祖父母,齊爺爺夏天時病重,急着把蘭蕙娶進家,也有沖喜的意思在裡面,而蘭蕙過門後,齊爺爺的身體還真好了許多,現下雖是寒冬,也沒見他添什麼病,熬過今年不成問題,因而齊奶奶對蘭蕙更滿意幾分。

蘭蕙的嫁妝頗瞧得過去。蘭芷留在家裡六百多兩,齊永明送的聘禮,除卻些綢緞首飾,還有三百兩聘金,李氏是個肯為兒女花錢的,聘禮全部當蘭蕙的嫁妝外,又添了不少東西,而且家裡還有些祖上留下的木料,倒是上好的酸枝木,雖比不上楠木,在他們這等人家,已經很是體面的,用那些木料做了些箱籠櫃桌,有這些大件傢具陪襯,加上花三百多兩買的五十畝陪嫁田,曬嫁妝時,讓街坊鄰居們眼紅不已。

齊家兩老雖不是貪圖錢財之人,但孫媳婦嫁妝豐厚,他們只有高興的,深覺這門親事結的好,蘭蕙是他們老兩口看着長大的,性情溫柔和順自不必說,模樣也好,又知書達理,若不是腿上有些缺陷,他家永明怕是攀不上,原還有些擔心蘇家被蘇文敗光,怕嫁妝上不好看,現在看來,這蘇家家底倒也不薄,不會成為孫兒的拖累。

因此種種,齊家老兩口自然沒有不對蘭蕙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