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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少女說得本是讓人極寒之事,由她說來,卻像是輕攏慢捻地彈琴一般,讓人生不出半些怨念來。

可蘇離這幾天混跡在各賭坊間,什麼三教九流的人沒見過?早已見怪不怪,嘿嘿笑道:“我好怕我好怕啊,那就等明日了吧,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美女妹妹,你怎麼還不走,難道是想通了,想要“今日”了么?“

紅衣少女哪裡知道蘇離話里一肚子壞水,這小子目前戴着斗笠裝成老頭才收斂了許多,換了平日里的蘇離,“花花大聖”蘇離之名豈是浪得?

紅衣女子接口道:“賭局尚未結束,我先前既答應了大塊頭不輸給你之事,就須儘力幫到底,豈能半路就走了?”

蘇離搖頭笑道:“那你覺得現在眾目睽睽下你得手的可能是多少?”

紅衣少女也不扭捏,微笑答道:“幾近於零。”

蘇離嘿嘿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我讓大塊頭輸不了,也算是讓你完成許諾,不過你需得為我…。”

紅衣少女手掌一翻,故意現出銀針一角,冷冷嬌笑道:“噢?如此甚好,凡是小女子辦得到的,賭神大人但請吩咐。”雖杏眼含笑,不時卻寒光迸射,用古潭一樣澄靜的目光從蘇離身上一掃而過,彷彿隨時打算一針封喉。

可蘇離從小練就了一雙做錯事情後依然敢於直面教導處主任的雙眼,幾時怕過這種程度的威脅了。

反而倒是蘇離死死盯着紅衣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直把紅衣少女看得冷汗涔涔,臉上略紅,薄怒欲作。

蘇離瞬息像是變了個人般,神色一正,肅然道:“我答應你來金玉客棧,不過…”他頓了頓,又道:“可不可以,為我找一個人?”

“找人?”紅衣少女“哦”了一聲,臉色稍緩,掌中銀針已是收回了袖中。“這倒不難,你倒說說,你要找的人叫什麼?”

蘇離緩緩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紅衣少女身形一個踉蹌,竟連銀針都險些漏出袖中,急瞪了蘇離一眼道:“你作弄我么,你自己都不知道那人叫什麼,叫我如何找得?”

蘇離很自然地笑笑,說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哪裡人,更不知道她的相貌模樣,我卻知道一件事。”

紅衣少女興趣乍起,忙追問道:“你且道來。”

蘇離俯身,卸下身負的那隻形勢古雅,通體漆黑的竹匣,悵然道:“我只知道她一定與我背着同樣的黑匣,而且她的黑匣上,不出所料,應該也鐫刻着一個“齊”字。”

紅衣少女喃喃念道:“齊…齊…當今國號大齊,莫非,你所要尋之人,乃是皇室中人…。”

蘇離索然一嘆道:“誰知道呢?”自己二八年紀時,某日,信箱里突然多了本《穿越契約》,而後他父母雙亡,心灰意冷。於是潛心此道,畢三年之功,終成穿越,師傅卻只在自己穿越的昏迷期間,模模糊糊地出現過一次。

當時的印象里,她曾俯身對自己耳語了一句,當時自己也聽不分明,才聽了一句,便昏死過去。現在想來,就連對那一句也是毫無印象。

見蘇離沉浸在回憶中,半天不說話,形若枯槁,紅衣少女心頭一軟,笑道:“也罷…老不死的,看在你這麼爽氣的答應我這個陌生人的要求上,替你找就是了。”

丫的,連你也叫我老不死的,這身衣服,這頂斗笠,這賭神的名號就這麼顯老么,真想當眾脫了這身行當,讓這些個小丫頭片子嘗嘗“花花大聖”大名的厲害。

蘇離聽她答應了自己尋人之事,心中暢快,當即答道:“好說好說,而且只怕就算我不來,被你們盯上了的我也逃不開你的股掌,到時敵暗我明,豈不是更加被動?還不如我對美女妹妹主動一點,讓你狠不下心對我動手呢。”

紅衣少女輕輕掩唇一笑,輕聲喚道:“老不死的,沒點正經,既然說定,還不快快了結了這賭局,大家可都等急了。”說著,如蔥玉指向眾人斜指了指。

眾人本是滿臉慍怒,卻見佳人目光盈盈,向自己瞧來,嬌艷欲滴,像是能擠出水來,當即變了張面孔,紛紛裝腔作勢起來,微笑的微笑,搖扇的搖扇,唯恐唐突了佳人。

蘇離嘿嘿一笑,說道:“不就是說個大小么,那我便——

“賭大!”

聽到蘇離說賭“大”,陸樊臉上露出一絲不易捕捉笑意,他混跡在賭場也有不少時日,在蘇離來到這裡之前,他怎麼說也算是位小有名氣的賭技高手,剛才那麼多時間,早足夠他做足了手腳。

總算他臉上倒也沒露餡,強忍住笑意道:“不用說,我押小。”

驟然掀開的那刻,眾人屏息一瞧,卻俱都傻了眼。

竹筒之中,空空如也!

陸樊笑意僵在了當場,但就是把竹筒翻個底朝天,卻哪裡還找得到半個骰子的影子。“這這這…。”陸樊臉漲得通紅,愣是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眾人都心知有詐,偏偏還說不出詐在哪裡,只得面面相覷。

“如此可算是平局了?”蘇離率先搶問道。

陸樊心中雜味俱陳,雖贏不了蘇離的百兩真金白銀,逼平賭神之名卻會讓其聲名大振,可偏偏平的又那麼詭異,像是蘇離故意握手言和一般,說蘇離出老千吧,可蘇離距離賭檯足有兩尺,反而陸樊自己倒是做了手腳。陸樊自覺心中氣短,當下老臉也只得堆出一絲假笑,說道:“賭神說是平了,那就是平了。”

眾人驚奇之餘,有好奇之人追問蘇離其中緣由,蘇離也只笑笑裝作不知。魔術這東西,說出來就不神秘了。至於古代人哪裡懂什麼魔術?故而眾人也只能看個熱鬧罷了。

見了這平局的結果,讓雙方都贏不了對方彩頭,眾人討個無趣,頓覺索然無味,過了片刻,便散開了。但關於賭神第一次平手之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傳遍這江錘小鎮。

一事了結,蘇離心裡暗樂,回頭想找那紅衣少女說話,可回頭一顧,紅衣少女全無蹤影,只留下一絹紙巾,上書:金玉客棧。蘇離頓覺背脊發冷,敢情這女人懂什麼穿牆術?來沒聲音去無影子的。

“金玉客棧么…。”蘇離悵然一嘆。

正自發獃着。

“賭神爺爺,陸樊想拜你為師。”陸樊誠懇地說道。

擦,你這一把年紀了都叫我爺爺,想折我壽么?

蘇離輕咳兩聲,作勢道:“這個么…本人規矩,一向只收女會員,所以大塊頭,雖然我看你骨質清奇,一點就通,是個賭徒的好苗子,可規矩面前,我也毫無辦法。”蘇離頓了頓,又道:“除非…”

陸樊聽了前半句,暗暗失落,聽到“除非”二字,心頭又是一緊,急追問道:“除非什麼?”

蘇離嘿嘿一笑,望向了陸樊背後的小女孩,也不說話。

小女孩被看得膽戰,支吾道:“你…你個死老頭,色老頭,再看我打扁你的臉哦。”口中說得決絕,心中卻是不斷地亂顫,唯恐他提出些什麼過分的要求。眨巴眨巴地瞪着大眼睛望着蘇離,神情甚是嬌羞可愛。

蘇離也不顧她,擺起臉色,對大塊頭道:“除非你答應我,年內不賭一把,再把你家小女養得白白胖胖的,我就把我的身平所學絕技統統傳給你女兒,如何?”

其實蘇離早就過了勸妓從良,勸賭洗手的韶華年紀,只是見了這小女孩倔強的可憐樣,禁不住的就逼着他想起了自己過去的影子,心底不由升起了一絲共鳴的孤獨感。

小女孩本以為蘇離定想欺負她,乍聞此言,神色不免一愣,待緩過神來時,心頭熱意陣陣,感激地瞥了眼蘇離,默默垂下頭去。

大塊頭愣了一下道:“這…。”傳給她女兒就等於是間接傳給了他了,這道理他怎會不懂?只是叫一個賭鬼整年不賭上一把,那說起來可是比死還難受,而且真這麼做來,一年之後,說不定到時連賭也給戒了,到時就是學了,又頂個屁用。

蘇離在現世中好歹也算是半個生意場上的人,這場面也見多了,眼見對方言語鬆動,便裝作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與他多廢話,嘆了一聲,轉身掉頭就走。

大塊頭十足一個粗線條的人,眼見一個金飯碗要走遠了,心急之下,哪裡還顧得了什麼其他,當即咬牙道:“賭神爺爺,快請留步!”

“什麼事?”蘇離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是個什麼晴雨心情。

“好好好,陸某發誓,年內不賭一把,再把小女照顧得白白胖胖的,賭神爺爺你看這樣的話…。”

賭徒的誓言能相信,就是母豬也能上樹了。

蘇離冷笑了聲,未置可否。

罷了,忽見他將那斗笠前端稍稍往上提了提,右眼處的小截白色繃帶再度露出了半截,只聽蘇離聲如蚊蚋般,極輕地道了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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