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鳳點頭”被包上了一層銀膜,釵頭拴着一隻晶亮的水晶蝴蝶,朝陽一照,流光溢彩,恰恰掩住了鳳頭,看起來不過一支普通的蝴蝶羽釵,卻因為梅山的手工而變得意外的別緻。

梅山雙手捧着那支釵躊躕着卻不遞上前,想了半天,卻又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回胸前,死死地摁住,他烏溜溜的大眼睛裡,全是擔憂。

“可是……嫤兒,你能不能答應我,永遠不要戴這支釵?”

他輕撫着釵尾,指節卻因為綳直地用力漸漸發白。他的呼吸有些亂,額角上也沾着汗,看衛嫤的眼神一直躲躲閃閃,漂亮的眉毛湊成了一對蚯蚓。

他……似乎很緊張。

“你難道真的相信那個傳說?”衛嫤以前也不信邪,但死後重生,她信了。只沒想到身世之謎解開之後,迎面而來的卻是沉甸甸的負擔。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不想你被它連累,你答應我。”梅山的眼睛清澈如清泉。

“好,我答應你。”她看着梅山鄭重其事的莫樣,也不由地認真起來。

“給。”梅山鬆了口氣,將髮釵遞上前,可就在衛嫤伸手要接住的時候,他突然又緊張兮兮地收回去,喃喃地道,“不成,你小時候最喜歡這些亮閃閃的東西,我雖然刻意將它做得簡陋了些,卻難保那天你會忍不住……還是我替你收着比較好。”

“喂你……”衛嫤原本一夜未睡,心頭就火燥,這被他一弄,就快要翻臉了。

“梅六公子乃千金之軀,自不能與此等邪物相處,不如將其交予我來保管,我自會將它放在二位都看得見的地方。”就在衛嫤要擼起袖子硬搶時。簫琰出現了。

他今天穿得花枝招展,好似一團雲彩,只是那青緞似的長髮亂舞得幾許狂傲,說話間,美人兒已至身前,他伸出兩指一夾,掣住了釵尾,輕輕一挑,東西便落入了手中。

梅山唯感香風撲過,還沒來得及眨眼。“鳳點頭”就被抽走了。

簫琰笑吟吟地挽了個蘭指,擰身擺了副妖嬈的模樣,接着道:“都說懷璧其罪。以梅兄現在的能耐,東西放在你那兒,只怕會招來殺生之禍。”

他把玩着髮釵在指間打了幾個圈,又朝衛嫤拋了一記媚眼,方得將長發輕挽。做了一個鬆散的髻兒,將那髮釵插在其間。

人被那銀色釵兒襯得又白了好幾分,好像整個臉上都能發出光來。

衛嫤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陡地拉着梅山:“看吧,現在不是我喜歡這些亮閃閃。是人家……”

簫琰笑眯眯地道:“什麼人家,那麼見外。”這一嬌嗔一轉調,抬高八度的音韻從喉間出來。竟如黃鶯初啼,音韻繞樑,卻是絕好的變聲口技,此一時再也看不出他的性別。

梅山立馬就呆了。

“簫琰,你要死啊。”衛嫤抽了抽嘴角。攥着拳頭要打人。

“不是要死,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死而已。”簫琰將蘭指放下。正了正衫,“因不放心你獨自進宮,才出此下策,方才相爺也答應了,明天我就是你的貼身小丫鬟,妍兒。”他習慣地拋了個媚眼,又道,“反正你那兩個貼身的都不能用,一個是個野生的,一個又是小家子氣,讓青萍跟着你又不放心,不如就我吧。”

簫琰早就想好了,衛嫤此去,馮喜才一定會想辦法試探,這“風點頭”說什麼也不能放在衛嫤身上,最好的方法就是她帶戒指,他佩髮釵,將兩條線索分散開來。

梅山想了想覺得也在理:“嫤兒,簫兄這話也是個理,而且,他戴着這髮釵,比較好看。”

衛嫤柳眉一揚,嘟起了嘴:“你眼睛沒吃油沒吃鹽的,連誰漂亮都看不出,哼,不愛跟你說話。我回去睡覺了,你們慢慢。”

梅山急了,慌忙攔住她:“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紫玉至陰至柔,只有母儀天下之人才能顯其風華……”

“母儀天下?他?”衛嫤磨了磨牙,轉身將門板“哐”地甩上了,“他是個男的,母什麼儀什麼,當我傻的?”

梅山拉着簫琰的衣袖,小聲道:“我,我又說錯話了,嫤兒她生氣了。”

簫琰鬱郁地抽自己的手,瞪着他冷冷地道:“我也生氣了。”

竟一甩袖,將梅六公子晾在門外,轉身翩然而去。

梅山手腳冰涼地站在原地,看看冷硬的門板,又看看簫琰的背影,終是長嘆一聲,一臉哀戚地回房去了。原還想聽個表揚,卻不料臨到頭來卻緊張得要命,想說的話沒說出口,不該說的,一古腦地往外噴。

好端端的,把那句話說出來做什麼呢?

他惱恨地擂着牆壁。

而簫琰光顧着鬱悶,差點忘記了這一趟來品琴苑是為了什麼,走出院門的時候,才想起將髮釵取下來認認真真地看清楚。公主從小就不喜歡這些叮叮噹噹的佩飾,唯獨看重這支釵,因為這是皇奶奶送給她的。她是個重情義的,或許也因為這樣,才能屢獲奇遇,在哪一世都混得開。三個身份,三段人生,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實質的不同。

幼年時候的小習慣,她還完好的保存着。

小時候,她被“鬼”嚇哭過好幾次,他便替她出了主意,讓她在床前撒一些釘子,讓那些“鬼”被這些“鎖魂釘”釘起來,不能再害人,可是小玉寧找不到釘子,便將娘親的髮釵拿出來做了“鎖魂釘”,夜裡,兩個人要把髮釵倒插在床前,才得安穩。

誰知道,第二晨起,床前沒收拾乾淨,他進門一步沒踏好,便踩在“鳳點頭”上,頓時就見了血。

那一次,痛得他三天飛不上房頂。

後來在左相府里。又被滿地釵簪狠狠扎了一次,他心裡便愈加肯定了她的身份。

停下步子,走回院子,他再度推開衛嫤的房門時,表情便已柔和下來。

衛嫤還沒睡,正舉着那祖母綠的戒指迎着光看得出神。

“母儀天下?你回來了?不生氣了?”

她察覺他進來,隨即放下了架在膝蓋上的二郎腿,一翻身坐起來,拍了拍床沿,兩眼賊亮。

簫琰在她身邊坐下。又刻意挨近了一點,直到可以聞見她發間淡淡的清香,才端直了身體。擺正了表情:“好啊,等你當了女皇帝,我就嫁給你,幫你打理三千後宮,執掌鳳印。母儀天下……”

“美得你。”她搡了他一下,卻沒真用力。兩人還像小時候一樣,懸着腿,坐在床沿說話。

其實說懸着腿的,也就只衛嫤而已,簫琰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半大的孩子。他長開了,腿長了,不可能再擺出那樣稚拙的姿勢。衛嫤羨慕地摸了一下面前的大長美腿。生生吞了一下口水。

“你要真是個女的,我就不活了。”

“嗯?”簫琰沒聽清她說的什麼亂七八糟,只盯着她那顆鳥窩似的腦袋發獃,下一刻,他撈起了一把梳子。揪住了她的發尾,這一梳子下去。衛嫤就哇哇大叫起來。簫琰沒理她,直接下了狠手,不容她半點掙扎,“以後都別自己梳頭了,等着我來,就快要進宮,儀容上可不能馬虎。”他一臉賢惠地說著。衛嫤被他握在手中,“感動”得眼淚唏哩嘩啦直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