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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琴這廂回了曹氏屋裡,在床前垂首稟道:

“……喻掌柜才同二太爺進屋,就叫二姑爺請出去了。說是家宴不見外客,一點臉面都沒給留……東府大夫人還要將雲姑娘一軍,偏要雲姑娘寫字與喻掌柜比拼,被雲姑娘幾句話噎回去,奴婢都想不到雲姑娘小小年紀竟然如此聰明伶俐。這會子眾位主子一道偏廳用飯去了,說是待會兒要請御醫來給您診治。”

曹氏擺擺手。

抱琴行禮退去了。

姚媽媽最是了解曹氏的性子,待到抱琴出去,就到床邊輕手輕腳的為她掖了掖被子,“夫人且放寬心,二姑爺位高權重,就那個性子,到未必真的是對喻掌柜有什麼偏見。”

“不,雲咸寧的腦子可不白給,他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孟家與喻家的交情,打從博經爺爺那一輩起,連同他父親,三代人都是咱們孟家的大掌柜,他更是從小在我身邊長大,與我自己養的差不多少。雲咸寧恐怕已經察覺了。”曹氏搖着頭,“都是東府那些人!”

“太夫人?”

“他們故意在雲咸寧面前提起博經,就是要讓雲咸寧注意到這個人!”曹氏冷笑:“為了爭家產,他們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東府大太爺生了兩個男丁,男丁又生了男孫,子孫興旺,偏生只能佔有孟家一成的股份,哪裡會甘心?

姚媽媽變了顏色:“難道東府的人發現了二太爺有招婿的心思?”

“那也未必。他們只是防範罷了。即便沒有這回事,能給咱們添亂他們也舒坦。”

曹氏掩口咳嗽了幾聲,心裡彷彿更堵了,“你去請二太爺回來,就說我有事與他商議。讓他快着些。”

“我知道了,這就去。”姚媽媽扶着曹氏躺好:“您先小憩片刻。我去去就來。”

“嗯。”

曹氏疲憊的閉上眼,養精蓄銳。

約莫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孟方回了內室。方輕腳步走到床畔的交杌坐下。

曹氏像是聽到了孟方的聲音,緩緩張開眼:“回來了?”

“嗯,你可好些了?”

“老樣子,老爺,妾身怕是不中用了。”曹氏虛弱的笑着,撐着雙臂要坐起身。

孟方忙扶着她,體貼的在她背後墊了兩個柔軟的迎枕。

“你不要胡思亂想,大夫說了,你素日只不過肝腎陰虛,這一次是偶染風寒,吃幾貼葯將養些日子自然好了,你呀,平日就是憂心太重,惦記了玉姐又惦記嫻姐兒,你只顧着照看好自己,看身子還不好?”

“老爺說的輕巧,我只養了這兩個丫頭如何能丟下手不管。玉姐兒還好,大姑爺對她全心全意,她雖身子弱了些,可也不遭罪。我只疼惜嫻姐兒。”曹氏的語氣中就帶了一些埋怨:“嫻姐兒自小就那個脾氣,外強中乾的性子,就算心裡再怕再苦也要裝出強悍的樣子來。當初你說不認她,就算是氣話,她也會記着,哎,七年不回來,她也是跟咱們要了口志氣。”

提起此事孟方就更加生氣:“跟咱們要什麼志氣。做爹媽哪裡有不疼兒女的。說她還不是為她好?”

“正事。妾身知道老爺疼惜嫻姐兒。所以妾身今日是有一事相求。”曹氏的眼中含了水霧:“老爺,妾身服侍了您這麼些年,也沒為您誕下個男丁,妾身有愧於心,原本是不好與您開口的……”

“碧霞,你我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做什麼?”孟方起身坐到床畔,握住了曹氏的手:“你有什麼就與我說,我儘力去為你周全。你就放寬了心養身子,還要多陪着我蹬騰幾年才行啊。”

曹氏抿着唇笑,雖年華老去,容色也被病痛折磨的不再,可那雙柔情似水的眸子,仍舊叫孟方回想起她年輕時的模樣。

孟方禁不住抬起手來用拇指抹掉她臉上的淚。

曹氏嘆道:“沅汀,我知你心中的苦悶。爹將偌大的產業傳給了你,你身為孟家唯一的嫡子,必須要將孟家發揚光大。我也知道,若是東府的那些人心術正些,不是那樣鼠目寸光,你也不會這樣獨霸着產業不放手,你是怕孟家交給他們從此敗落,對不住爹的囑託,並非全因為大哥是庶子。”

孟方動容的頷首,“你最懂我。”

“博經那孩子我也喜歡的緊。你想招他入贅,將來與嫻姐兒的孩子還姓孟,生意上有他的指點教導,孟家也不會敗落。可嫻姐兒那孩子倔強的很,她未必肯聽從。”

“不聽?我就是綁也要將她綁回來!”

曹氏聽的着急,又咳嗽了起來,孟方忙輕拍着她的背,拿了參湯來給她潤嗓子。

曹氏許久才順過氣,道:“妾身就是想求老爺,不要逼嫻姐兒。我養的閨女,我了解,她認死扣,若是逼急了,我怕她做出傻事來。退一步想,不能招婿,還可以將產業傳給咱們外孫啊!”曹氏拉着孟方的手,又道:“爹將孟家交給你,是不想讓你毀了祖輩的努力成果,可不是要你守着死理逼死孩子啊。”

孟方滿心的不贊同,卻不好讓病中的曹氏在多操心,只道:“你說的我都了解了。你身子不好,就快歇着,不要在多想了。”

他這般那話支吾,曹氏就知道他不贊同,她越發擔心起孟氏來。

“嫻姐兒不容易妥協的,老爺,您……”

“此事我心裡有數,會辦妥當的。你快歇着吧。”

曹氏無奈的閉上眼,急的又是咳嗽。

孟方見她臉色也變了,忙吩咐屋外的抱琴:“快去請御醫來。”

雲想容這會子正在廂房裡練字。許多難題一時半刻解不開,她也不願自己去鑽牛角尖兒,況且字一日不練就會退步,她不願荒廢,自己寫字的同時,又教柳月和英姿也認幾個字。

屋裡安靜的很,所以外頭的嘈雜聲就顯得極為動人心。

雲想容道:“柳月去看看怎麼了。”

柳月應聲去了,不多時回來道:“才剛二太爺叫人去請了御醫來給二太夫人瞧病。”

“是嗎,那我們去看看。”雲想容草草收了筆,披了件襖子出門去。

才到廡廊下,還未等下台階,就見外頭有個小丫鬟急匆匆跑進了上院,見姚媽媽正在院子當中。連忙道:“姚媽媽,二姑奶奶呢!”

“什麼事兒?火燎腚了似的。”

“京都永昌侯府的邱夫人派了人來,要求見二姑奶奶。”

“那不是?!”姚媽媽臉色變了,“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穿金戴銀的媳婦子,還領着一些個人,趕着車。”

“先請到前廳,我這就去告訴二姑奶奶,快去吧!”

“哎!”小丫頭領命下去了。

雲想容見姚媽媽圓滾滾的身子像個球一個樣就要飛快的趕到裡頭去,忙攔了下來。

“姚媽媽。”

“雲姑娘?”姚媽媽笑着道:“老奴這會子正有事呢,姑娘有何吩咐?”語氣有些焦急。

“外婆瞧病,我娘親和爹爹都必然要守在一旁,京都來的人我去見就是了。”

見姚媽媽還有些猶豫,笑道:“我與那邊的人也熟悉,你且先別打擾了我娘和外婆,讓她安心瞧病,幾個下人而已,我去就是。”

姚媽媽有些猶豫。可即便是六歲,雲想容也是主子。且她說的不無道理。曹氏的心病都在孟氏身上,若是聽說那位平妻派人來找二姑奶奶,定要懸心的,還如何治病?

“那……”

“姚媽媽若不放心,可隨我去。若外公他們問起來,你大可如實作答,就說是我要為長輩們分憂自行要去,你也沒轍。”

“哎,那老奴隨姑娘走一趟。”姚媽媽頷首,就跟着雲想容往前廳去。

前廳中,康孫氏正坐在側坐上,隨意的瞧着屋裡頭的擺設裝潢,心裡暗暗咂舌孟家的財力。瞧瞧那紅寶石的發財樹,還有博古架上擦拭錚亮的古董,竟不與侯府相差多少。

不過再有錢,也是商賈。

康孫氏的腰桿挺的更直。又開始胡思亂想。

她當家的定然是跟着侯爺來了,說不定待會兒能見到……

“雲姑娘。”

格扇外傳來丫鬟的問候聲,隨即藍色的夾板棉簾撩起,雲想容在前,一個胖胖的婆子在後,後頭還跟着兩個眼生的丫頭,四個人一同走了進來。

康孫氏看到雲想容,就禁不住怒火中燒。

“原來是康媽媽。”雲想容笑着與她擦肩而過,在首位坐定:“幾日不見,康媽媽身上的燙傷可大好了?”

康孫氏嘴角抽了抽:“托六小姐的福,都大好了。孟夫人……”

“外祖母正在病中,我娘親和爹爹都在床前侍疾,不便前來。康媽媽有什麼事情與我說就是。”

康孫氏傻眼。她預備好的一應說辭都是給孟氏的,孟氏又不出來,算是怎麼回事?!回頭邱夫人怪罪起來當如何是好!

她沉默不語的功夫,丫鬟上了茶。

看到丫鬟端着茶盤,康孫氏下意識往後退。

雲想容瞧得禁不住笑,頗有大將風度的道:“康媽媽特地前來,可是有事?”

康孫氏無法,又不能強迫叫侯爺和孟氏出來,只能道:“是這樣的,邱夫人聽聞孟家老夫人病了,特地吩咐奴婢帶了上好的藥材來,還有,七少爺出了水痘,邱夫人請侯爺速速回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