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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這是唐白自打到礦管所工作以來,最長的一個假期。

T行星上的陽光,遠比704上柔和得多。和煦的陽光透過明凈的窗子,撲在唐白的臉上,照得臉上的細汗毛都泛着光亮。唐白的臉色紅潤,呼吸平穩,始終在沉睡。

病房外,唐白的助理萬銘明和唐白的主治醫師討論着病情。

主治醫師說:“基本脫離危險了,剩下的就是休養了。也虧得他身體好。不過……不是我說你們,怎麼這麼重了,才想來治!你知道不知道,再晚上一兩天,就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萬銘明滿臉堆笑,好話說盡,才讓主治醫師消了火氣。再回到病房裡時,唐白已然轉醒,靠坐在床頭,翻閱着電子報刊。

“所長,你怎麼起來了?”萬銘明忙上前去,拿過一床被子,替唐白整理好身後,做了個靠背。

對於這問候,唐白沒做理會,反倒是嘆息一聲:“這個月的敬神到底是耽擱了……”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唐白有着堅定的宗教信仰,是主神教的忠實信徒,每個月的9號上午,他都會到T行星上的主神教神府禮堂敬神、祈禱。而最近這個月的9號,則是昨天。而昨天,他還躺在病榻之上接受着治療,幾乎一整天都在昏睡。

“所長,昨天我替您去過了。”萬銘明說道。

唐白搖了搖頭道:“那不一樣……”

萬銘明安慰唐白道:“你這病得這麼重,主神會原諒並寬恕你的。”

唐白依然是搖頭,而後問道:“I423有沒有消息過來?”毫無疑問,I423就是洛和平的代號。

萬銘明答道:“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只發來一條信息,說是讓您好好休息,多注意身體。”

唐白嗯了一聲,又問:“我的辭職報告準備好了沒有?”

萬銘明答道:“已經準備好了。”又問道,“什麼時候發?”

“不急。現在還沒到時候。密切關注着礦務管理司的動向,等他們坐不住了,往704上走的時候再發。發早了,沒威懾力。發晚了,搞不好就弄假成真了。”唐白說完,看着自己的助理一臉迷茫,笑問道,“不懂?”

萬銘明茫然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唐白呵呵笑道:“你還得多學,多品啊……你信不信,剛才那句話,說給I423,他就能明白。”

萬銘明道:“我和他位置不一樣。”

唐白抬手虛點了萬銘明兩下道:“我知道你不服。”而後不管萬銘明說自己沒有,接着道,“給你個思考題。如果你是I423,礦務管理司發公函過來,催礦,催着所里接受調控,你用什麼樣的措辭能最大限度拖延時間?”

萬銘明略一思索道:“這借口很多啊,把責任推給物流就可以啊。”

唐白抬起的食指搖了搖道:“傻小子,你這就把我裝進去了。這借口很容易被坐實。我知道,你想說以後可以用別的借口推搪。可你想過沒有,一旦司里產生懷疑,他們立刻會對所有可疑的借口進行查實。只要有一個被他們找出蛛絲馬跡來,立刻就會問責到我的頭上。”

萬銘明立刻覺得臉上很掛不住,便問道:“那應該怎麼說?”

唐白沒有直接回答他,呵呵笑道:“那小子真是個天才……小萬啊,所里的一切出礦核准權都在我手裡,這你應該知道。你為什麼沒考慮着,直接把責任推卸給我呢?別忘了,我是在休病假,不能進行核准。司里如果聯繫不上我,能怎麼辦?只能等。直到他們等得不耐煩了,到704上去調查,甚至去直接干預……”

萬銘明還是沒想通這其中的味道,問:“那樣不是把責任就落到您頭上了嗎?”

唐白哈哈笑出聲道:“不懂了吧?這才把我摘出來了啊。你越想迴避開事情與我的聯繫,事情就越欲蓋彌彰……司里想干預所里工作,那麼這個時候,I423就可以跳出來了,說程序不對,他可以拒絕司里的一切越權行為。他只要咬死,只認我一個人的核准,否則拒不發礦,司里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別忘了,他是流刑徒。所以,司里只能找到我,通過我來核准發礦。關鍵的癥結點就在這裡……”唐白頓了頓道,“我病假,能病多久?即便我病假,司里一樣可以找到醫院來,拿着我的手押回去發礦。這謊言就不攻自破了。所以,我得在司里找到我之前,主動辭職。同時我要在辭職信里說明:我在礦管所里已經沒有了實權,I423把持着大權,我的一切命令都無效。請司里另派高明,去管理礦管所。”

萬銘明疑惑道:“我還是沒弄明白,這個時間為什麼要掐得這麼精準。”萬銘明指的是遞辭職信的時間。

“拖延,是為了爭取時間。現在所里對外的銷售業務還沒徹底打開,如果司里過早的知道這些事,也許未來很多事都會受到司里的掣肘,而增加不確定因素。而且這還是個態度問題。我如果立刻發出去辭職信,不光是讓司里過早知道704上出了變故,更重要的是,他們會認為我態度消極,根本沒有爭取一下,早早就撂了挑子,這會影響到司里對我的信任程度。而且這也不符合我以往的作風,司里明眼人很容易就看出問題所在。如果發晚了,會讓司里以為我故意要挾,也許就會弄假成真了,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發信的時間要恰倒好處。”

“那……這一定能保證,司里不會誤會?我是說,如果萬一司里有人犯糊塗,真的把您調離了,您這番苦心不是白費了?”萬銘明問道。

“調不調走,不是關鍵。司里認為我態度沒有問題才是關鍵。只要司里不懷疑我在其中做了手腳,那麼暫時把我調走又何妨呢。無論派任何人去,I423都有辦法讓他呆不下去。對於‘比操蛋’這件事,我對他還是有信心的。到最後,司里無人可派,還是只能把我送回到704去。因為沒有人比我更熟悉情況,也沒有人比我更適合這裡。哪怕是不能和I423抗衡,但總歸是司里的人,不至於讓司里和704上斷了聯繫。歸根結底,這就是個我和I423的踢皮球遊戲。踢皮球,也是門藝術啊。”唐白道出了計劃的真諦,又補充道:“事情的不確定因素當然是越少越好,最理想的是,司里根本就不調我走,還是讓我直接回所里工作。”

“所長好算計!”萬銘明讚歎道,隨後又問道,“如果I423起了別的心思怎麼辦?比如說,不想讓你回704,把你就此擠走。”

“不存在這種可能。他知道,所里離不開我。”唐白說得斬釘截鐵,“如果他不那麼清醒,那我不妨到時候證明一下給他看。”

萬銘明忽地想起來另一件事,提醒唐白道:“啟明星財團的連海源最近要到704,可能要去所里談合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