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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惦記着要早些回家,劉青在溫泉里泡了一會兒,便起身準備換衣服。她找了個比較安全隱蔽的地方,把濕褻衣脫下來,從芥子里拿出一塊布巾,把身上擦乾,這才拿了一套乾的褻衣換上。把濕衣服放進芥子後,她伸手去拿原來掛在樹上的外衣,忽然“啊”的一聲,劉青驚叫起來。

一條碧綠的蛇,彎曲着匍匐在她的衣服上,被她剛才扯衣服的動靜驚到了,正昂起起頭來,吐着信子看着她。劉青看着這蠕動的條形動物,不禁打了個寒戰。

那邊周子冽的歌聲驟然停止,高聲問:“怎麼了?”

劉青卻不敢說話。她感覺到這蛇正警惕地看着她,只要她稍有動靜就會攻擊過來。

怎麼辦?便是周子冽感覺不對趕過來,她也怕他會驚擾到這條蛇。她離這條蛇可是近在咫尺,周子冽想要救她怕也不易。

危急之下,劉青倒慢慢冷靜了下來。她忽然想起,其實很多動物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除非它覺得你對它有敵意才會搶佔先機。否則,樹和石頭都在那裡,它們為什麼不攻擊?那是因為它們無意無識,是個死物,沒讓動物有任何的危害感。想到這裡,劉青忽然有所領悟。她垂下與蛇對視的眼睛,凝神靜氣,慢慢收斂自己的氣息,讓自己與大自然融合為一體。她要讓自己像一棵生於天地間的樹,靜靜地立在那裡。

靜謐之中,她彷彿感覺得到溫泉的霧氣正在緩緩升騰;微風柔柔地拂過她的臉;草木在風的吹拂下輕輕搖動,發出沙沙的聲音;鳥在歡唱;草叢裡有一隻青蛙,正一動不動地匍匐在溫暖的濕地上,靜靜地看着她與蛇的較量。

過了一會兒,那條蛇慢慢把身子縮了回去,輕輕晃了晃腦袋,然後緩緩溜進了樹叢里。

劉青鬆了一大口氣,睜開眼,卻聽到周子冽的聲音:“你沒事吧?”

她抬起頭,卻看到周子冽站在她身側的一棵樹旁,頭髮濕漉漉地還滴着水,把衣服都滲濕了;衣服的前襟散開着,露出小麥色的健康皮膚;平時系在腰上的銀色腰帶卻拿在手上——卻原來是一把軟劍;而腳上的鞋也不知在哪裡,光着兩隻腳踏在有刺的伏地植物上。他一向都是清清爽爽、整整齊齊的,何曾有過如此狼狽的形象?看樣子,顯然是一聽到她的叫聲,就急急穿了衣服跑了過來,也不知他在這裡站了多久了。

劉青心裡湧上一股暖流。她昂頭對周子冽笑道:“我沒事。”

周子冽用他如星辰般晶亮地眸子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道:“你很好。”

劉青被他這一句弄得莫名其妙。問:“什麼意思?”

“你在危急時刻。還能靜下心來。頓悟到道之真諦。這種心境和悟性,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周子冽的星眸里是無比地真誠,“還有,我看你那天練的拳。正與你的這種心性極為契合。武之一道。最是千奇百怪。什麼樣的人。適合練什麼樣地功夫,如同什麼樣地植物適合生長在什麼樣環境中一樣。適合地功夫。能夠激發人的潛能。讓人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你的那套拳法。我不知你從何而得。但很明顯。它是合天地於一、像水一般能包容萬象卻又能擊毀萬物地高深功夫,奇妙無比。你只要靜心修練,不出幾年。必有大成。你完全沒有必要再去拜什麼師學什麼藝。”

“我明白了。”劉青微笑。她知道太極拳為武之精妙。但一個人摸索修習。卻常常會有一種迷茫。所以前段時間她才會那麼迫切地想拜周子冽的師父為師。希望能得到明師地指點。而現在,周子冽的話如一盞明燈。一下子把她的心照得徹亮。讓她的目標明晰而清楚起來。

劉青昂起頭,發自內心地對周子冽說了一句:“謝謝你。”

周子冽似乎不習慣這種客氣,彆扭地轉過頭去,再轉過來時臉上又恢復了那欠偏的笑容:“你可真命大,你知道剛才那是什麼蛇嗎?”

劉青搖搖頭:“不知道。”反正她害怕一切會蠕動的東西。

“那是青竹蛇,有劇毒。這種蛇即使當時及時解毒無事,它也會讓你以後稍有受傷就流血不止,或腦部出血,最為陰毒。”

“啊?”劉青聞言,心裡一陣後怕。

“怎麼,怕了?以後不敢來了?”周子冽臉上的笑容讓人想一拳打過去。

“哼,誰怕了?”劉青斜他一眼,又“噗哧”一聲笑道:“你去水邊照照,看看你自己的形象?”

周子冽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和赤腳,“啊”地一聲,人就不見了蹤影,山谷里則回蕩着劉青銀鈴般的笑聲。

笑過之後,劉青回過頭來,對着她那套衣服發了愣。這衣服,可是剛才被蛇爬過的,上面可能還有蛇的粘液呢,想想就讓人難受。她對那蛇爬過的衣服看了又看,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從芥子里拿出一套衣服穿上,然後摘了幾張大樹葉,小心地把衣服包起來,再用草捆住,這才扔進了芥子里。反正對這套衣服,她是有心理陰影了,以後打死她都不穿。但如果衣服不見了,秦玉英一定會嘮叨個不停,還是拿回去洗洗乾淨放着吧。

她走出去時,周子冽已收拾好自己,袖着手靠在一棵樹下等着她了。這傢伙屬燒包型的,一天到晚鑽山林,還總是穿着冰藍色的衣服,頭上是同色的髮帶。要不是衣服上繡的花紋不同,劉青還以為他總不換衣服呢。此時的周子冽,穿着他亘古不變的冰藍衣服,站在青山碧水間,長身玉立,衣袂飄飄,臉上劍眉星眸,倒也是個翩翩美少年。

周子冽見劉青走來,盯着她的衣服看了一會兒,再看看她空空如也的雙手,臉上又露出那種怪異的神情。

劉青也無奈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她沒辦法啊,哪來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呢?她穿來這裡一年,就過年時做了一件新棉襖。這山裡人誰家有錢給正在長個兒的孩子老做新衣呢?她這種時候穿的夾襖,也只有兩套,都是秦玉英用她的舊衣改成的。她身上這套還是昨晚連夜烤乾的,以備進山不測之用的,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周子冽要懷疑就懷疑吧,反正她是打死也不承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