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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十二年的五月十八,顧瑾之又誕下一名男嬰。

整個過程非常順利。

孩子生下來六斤四兩,有雙明亮的眼睛,和一頭烏黑的胎髮。

才生下來,眼睛和嘴巴就看得出像朱仲鈞。

漸漸長開,越來越像。。

朱仲鈞卻說:“顧瑾之,這孩子像榕南……”

榕南就長得像朱仲鈞……

顧瑾之看了他一眼,略有所思。

朱仲鈞沒留意到顧瑾之的表情,他很高興,他要給孩子取小名叫榕南,大名叫彥穎。

顧瑾之則道:“彥穎很好聽。穎者,才能出眾,出類拔萃,寓意好。就叫彥穎,小名叫穎哥兒……”

她不同意次子的小名叫榕南。

朱仲鈞也看了她一眼。

而後,他覺得顧瑾之的話很有道理。這孩子還是別叫榕南的好。前世,他和榕南的父子緣分並不深。

他笑着道:“那你說,叫什麼小名好?”

“不一定要小名啊。”顧瑾之笑道,“我們家兄弟姊妹都不曾取小名。就叫穎哥兒。以後有了孩子,也不取小名。燕山不同,他是府上的長子,理應抽頭,下面的弟弟們,沒必要和燕山比肩”

顧瑾之的話,道理是不錯的。

朱仲鈞沒有反駁她,笑道:“那就穎哥兒吧?”然後他賣乖,對顧瑾之道,“後年再給我生個閨女吧?”

顧瑾之佯怒,推他:“你不是說,兒子再多也不嫌棄么?”

“兒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可閨女是貼心小棉襖啊,兒子比不了的。我也想要一個閨女。”朱仲鈞摟着她道。

顧瑾之笑,道:“真貪心啊。”

兩人相視大笑。

這一年,顧瑾之和朱仲鈞二十三歲。

他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母了。

想到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們尚未畢業,兩人都感慨良多。

順天十二年,朝廷詔親王回京過年。

朱仲鈞的兩個孩子,一個三歲半,卻虛弱單薄一個七個月。加上顧瑾之才生產過。不宜長途跋涉,他想再次回絕上京過年。

顧瑾之勸他:“我們已經四年沒有回京過年,皇帝只怕多想。今年你回去。順便遞給看看我父母,盡孝道。”

朱仲鈞搖頭:“我答應你,以後每年過年都陪着你們的。從前,咱們總是說,逼不得已,不能一起過年。沒那麼多逼不得已,只是有心沒心。我現在,不想顧忌這些,我要和你們過年。沒什麼比你們母子更重要的……”

顧瑾之眉頭輕蹙。

她私下裡又勸朱仲鈞:“你弄了那些大炮,萬一朝廷起了疑心,查出來怎麼辦?還是回去,讓朝廷放心才好……”

“我不在乎。”朱仲鈞道,“我藏的東西,朝廷能找到的話。我也活到頭了。顧瑾之,相信我……”

顧瑾之輕咬下唇。

她這一夜都沒怎麼睡好。

她在反覆想朱仲鈞的話。

而後,她默默靠在朱仲鈞的後背,摟着他的胳膊。一開始有點松,漸漸越來越緊。把朱仲鈞弄醒了。

黑暗中,他聲音懵懂,問:“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顧瑾之輕聲呢喃“沒有”,把頭埋在他的背後。

朱仲鈞徹底醒了。他翻身,把顧瑾之摟在懷裡,問她:“不舒服么?”

顧瑾之沒有回答。

片刻,她才道:“我愛你……”

朱仲鈞嚇一跳。

他連忙爬起來,喊了丫鬟挪燈進來。

顧瑾之只得也起身。

他拿了燈往顧瑾之臉上照,見她眼睛紅紅的,不由提心,問:“怎麼哭了?這大半夜的,什麼事,告訴我?是回京的事么?”

顧瑾之輕輕眨了眨眼睛,試圖緩解眼睛的不適,道:“沒哭。一直沒睡着,眼睛有點乾澀。”

朱仲鈞又往她臉上看。

她只得笑笑,讓朱仲鈞安心。

“那你剛剛說……”朱仲鈞聲音裡帶着喜悅,“怎麼突然要說這麼肉麻的話?”

顧瑾之低垂了眼帘,笑了下。

而後,她拉住了朱仲鈞的手,輕輕摩挲,語氣幽幽:“我從前,說了好些過分的話……那時候,我心裡是存了怨氣的。我誤以為,一輩子夫妻,你從未在乎過我,總是意難平。現在,當初那邪,都成了你的掣肘……我很內疚……”

朱仲鈞越聽,表情越凝重。

最後,他眼底已經浮動霧氣。

他猛然將顧瑾之摟在懷裡,抱得她有點窒息。

“……你不回京,並沒有萬全的把握皇帝不會猜疑你,而是怕我將來又抱怨,抱怨你丟下妻兒?”顧瑾之聲音陡然濕了,“我對不住你。朱仲鈞,你說你喜歡我,我相信的,我也釋然了。你在乎我,就足夠了,足夠值得我為你奉獻一切。你不要多顧忌我。以前那個滿腹怨氣的顧瑾之,已經不在了,我們相互信任,好么?今年,你回京吧……”

“好。”朱仲鈞堅定回答。而後,他又道,“方才那話,你再說一遍給我聽。”

顧瑾之就在他耳邊,又說了句我愛你。

朱仲鈞抱着她的胳膊,又緊了幾分,說:“不許反悔。”

“不反悔。”顧瑾之道。

順天十三年的春節,顧瑾之帶着兩個孩子過。

她算了算日子,朱仲鈞過完初四才能辭行,然後回家。從廄到廬州,至少兩個月的路程,他三月應該能到家。

那是個桃蕊正艷的時節。

說不定,十個月大的彥穎都能開口說話了。

沒想到,春城飛花楊柳斜的二月中旬,朱仲鈞就回到了廬州。他帶着兩名護衛,一路快馬回來。

他行李的馬車,至少還要半個月才能到廬州。

燕山欣喜,喊着爹爹,撲到了朱仲鈞懷裡。

朱仲鈞抱著兒子,親了又親。

他心裡。猛然有點感觸:燕山真的很不同尋常。

朱仲鈞離家兩個月多。

前世的時候,他也經常出差兩個月。那時候四五歲的榕南,每次朱仲鈞離家時間久了,回來之後榕南就會認生,不認識朱仲鈞。要哄很久。他才會和朱仲鈞親近。

燕山卻沒有。

朱仲鈞抱着燕山,心裡有種特殊的滿足。

這種滿足感,是第一次。

而後。他又從顧瑾之懷裡,抱過了彥穎。

彥穎的臉頰胖胖的,幾乎要掉下來,分外有趣,跟榕南小時候一模一樣。

一路風塵的辛苦,都化為烏有。

朱仲鈞覺得這樣的生活,踏實又安靜,是他夢寐以求的。

顧瑾之卻從他懷裡,重新接過彥穎。笑着對朱仲鈞道:“一路上辛苦了吧?熱水已經備好了,你去洗洗,解解乏。”

朱仲鈞點頭。

趁着朱仲鈞盥沐的空隙,顧瑾之把孩子們都打發回去了。

燕山很聽話,比女孩子還要溫順彥穎才八個月,他不太懂。

而後。顧瑾之親自去服侍朱仲鈞沐浴,替他擦拭身子,拿了乾淨的中衣給他換。

朱仲鈞卻隨手將中衣搭在屏風上,打橫抱起了顧瑾之。

他就這麼光着身子,抱着顧瑾之從凈房回到了卧室。

顧瑾之掙扎了下。想叫他穿好衣裳,別讓丫鬟們尷尬。可看着朱仲鈞微亂的眸子,就沒有多言。

這一夜的**,讓顧瑾之渾身發酸。

她有很多話想問朱仲鈞,最終自己先睡著了,從下午一直睡到了次日早上。

醒來的時候,窗外並未大亮。晨曦熹微里,院子里已經有婆子打掃庭院的輕微沙沙聲,她忍不住笑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無所顧忌了?

不過,她好像一直也沒有刻意去迴避她的異常。

朱仲鈞仍在睡。

他直到巳初才醒。

顧瑾之服侍他洗漱,又替他梳頭,然後問他:“去我家裡了么,看到我爹娘了么?”

“看到了。”朱仲鈞笑,“我是騎馬先回來的,後頭還有一馬車東西,過幾日才能到廬州。你娘送了你好些東西。”

顧瑾之感動。

她又問父母的身體。

朱仲鈞笑起來,道:“你爹娘還不到四十歲,身子能怎樣?正值壯年,好着呢……”

顧瑾之被堵得啞口無言,只得輕輕敲了敲他的頭頂。

仔細想想,她自己也笑了。

然後,她又問起自己的弟弟。

這四年在廬州,顧瑾之時常收到母親的來信,所以大部分的事她都知曉了。可非要聽朱仲鈞再說一遍,好似這樣,才能確認。

她聽得入迷,朱仲鈞講得也開心。

兩人就這麼,消磨了一上午。

“德妃和蘇嬪都送了你禮物……”朱仲鈞又道。

顧瑾之笑了笑,說知道了。

“你大哥做了件忤逆不道的事。”朱仲鈞又道,語氣里卻帶着笑。

顧瑾之訝然,問:“又跟我大伯吵架?”

“不是。”朱仲鈞故意賣關子,說完就停下來,看着顧瑾之。

顧瑾之輕推他:“說啊……”

朱仲鈞這才清了清嗓子,道:“你祖父去世的時候,不是留下遺言,顧氏女不二嫁么?”

顧瑾之點頭,這個她記得。

當時大伯挺不屑一顧的。

可最後,大伯還是把祖父留下的話,刻在木牌上,掛在祖祠里,作為顧氏祖訓之一。

“你大哥把這條給燒了……”朱仲鈞道,“京里人都在說。幸好你大哥不為官,否則這不孝之罪就要背上了。朝臣也有攻訐你大伯的,說他教子無方,讓導致你大哥這麼忤逆不孝。這邪,皇帝都沒理會……”

“為什麼燒了?”顧瑾之問,“是我四姐出了事,還是五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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