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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梅樓”酒家是梅水鎮最大的酒樓,中午時分,樓上樓下滿是客人。最新電影、電視劇、綜藝節目盡在一個青衣小捕快一溜煙兒的從外面跑了進來,不管小二的殷勤招呼,“蹬蹬”的上了二樓的雅間。

“小六,怎麼樣,是男是女?”

靠窗的位子上坐着一個肥碩的中年男子,穿着同樣的青色公服,頭上歪戴着一頂小帽,滿是油光的臉上很凈白,下巴上有幾根黃鬍鬚。他一看到小捕快跑進來,忙問道。

小六跑了幾條街,早已氣喘吁吁,他抄起桌子上的一杯茶水三兩口就吞了下去,用手摸摸灑出來的水漬,“班頭,是個小子,現在李頭家裡擠滿了來賀喜的人,估計洗三的時候來的人更多——”

“啪!”

李班頭把手裡的酒盅摜在地上,小巧的白瓷盅被摔得四分五裂,酒水灑了一片。如果要問梅水鎮誰最關心李正義是否有兒子,那非衙門快板的班頭李大頭莫屬。同樣都是姓李,李大頭可就沒有李正義家在梅水鎮的根基深,一邊是鏢師出身為了躲避仇家來到梅水鎮安家的外來戶,一邊是紮根百十年世代當捕頭的緇衣大家,怎麼看都沒有對比性。

可是自從李大頭把女兒嫁給主簿當二房後,他的心思開始活動起來:論年齡,他比李正義年輕,論關係,他的女婿比李正義的女婿有門路,論功夫,他的身手不比李正義差。雖然李家是世代緇衣,可是李正義膝下沒有兒子,捕頭的位子他比任何人都有機會爭奪。

所以,自打去年冬天知道李家的小妾懷孕後,他比任何人都關心孩子的性別。等了十個月,沒想到老天真不開眼,居然讓李捕頭中年得子!

“李老爹,李老爹,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聽到包間的動靜,二樓的小二忙不迭的跑進來,這些捕快吃飯從來不給錢,可他們酒樓也不敢慢待,寧得罪君子也莫得罪小人呀!

“去,去,去,沒你的事!”

李大頭身邊坐着一個尖嘴猴腮地人,他一擺手把小二趕了出去。關上門後。小眼珠轉了轉。他湊在李大頭耳邊說道。“班頭。生了兒子又如何?!生下來的兒子就能成活嗎。黃老爹地小孫子上個月不就夭折了嘛?再說。就算是能平安長大。那也得十幾年之後才能當差。現在李頭都四十多歲了,您說他能一直守着捕頭地位子等兒子長大嗎?”

“恩~沒錯呀,”李大頭一聽這話。臉上地陰雲慢慢散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六。上次李頭受了傷。是不是很嚴重?!”

小六報了信後,便一屁股找了個空位子坐下來。一手端着酒盅一手攥着一個雞腿正啃着,聽到班頭的話,他忙放下雞腿。抹抹嘴巴子上地油。“聽李頭地鄰居說,李頭這次傷地不輕,好像傷到腰了。如今雖說不喝葯了,可是膏藥還每天都貼呢!”

“好!我就不信了。等蘇知縣任期滿了走人後,誰還用一個有傷地老頭子當捕頭?!”

“嗞溜”一聲,他得意的端起新酒盅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第三天,李家的親戚朋友來了一屋,出嫁的三個女兒也都由丈夫陪着回娘家看弟弟。李正義自是高興的不行,兒子降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嚴肅的臉上就沒有其他的表情,只有笑呀笑的。

正屋裡,蘇氏抱着孩子,指揮劉婆子將盛有以槐條、艾葉熬成湯的銅盆以及一切禮儀用品均擺在炕上。然後把孩子交給收生姥姥,家裡的親戚朋友開始“添盆”:衙門的捕快們巴結李頭,他們的家眷添得都是金銀鏍子;出嫁的姑奶奶們,有的摘了玉簪子,有的擄下手上的銀鐲子,有的則是抓了一把銅錢……一會兒的功夫,大盆里裝了不少金銀之物,收生姥姥看到後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嘴裡的吉祥話一套一套的說著。

添完盆,收生姥姥拿棒槌把盆子攪了攪,開始洗了,她一邊洗一邊念叨着:

“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做知州”

“什麼做知州呀,人家小子天生就是捕頭!”

觀禮的人群中,有個女人小小聲嘟囔着,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洗三上,聽到的人不多,但是站在前面的蘇氏還是聽到了,她聽了後心裡很不得勁兒。

除了這個不和諧的聲音,李家兒子的洗三還是比較熱鬧的。晚上,客人和出嫁的姑娘們離開後,蘇氏吩咐奶娘照看好孩子,又四處察看了一番才回到正屋。

屋裡,李正義正靠在炕頭上給老家寫信,孩子的洗三都過了,名字還沒有取,這個工作必須由老爹親自來做。

“兒子睡啦?”

看得蘇氏進來,他抬眼問了一句。

“恩,吃飽就睡了,呵呵,這小傢伙真乖,不哭不鬧的,就是餓了也只是哼哼兩聲。”蘇氏忙了一天很累,心情卻非常好,兒子是養在她的名下,也就是她的兒子。

“小子嘛,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李正義也非常得意,李家總算有後了,他的家書寫得更有勁頭。

“大爺,今天……”蘇氏坐在炕上,想了想還是把白天聽到的話講給老公聽,她覺得那個李大頭的娘子話裡有話。

“我覺得她說話的聲音怪怪的,沒錯,咱們家的兒子都是要當捕頭的,可她也沒有必要在洗三的時候這麼說呀,誰家孩子不是討個吉利呀!”

“這個……”李正義知道最近李大頭的小動作不斷,想取代他當捕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連縣丞都感覺到了,他直起腰,上次被邱大打傷的部位又酸痛起來,唉,老啦!等等,他今年四十多歲了,等兒子長大當差,怎麼也要十三四年,到時候——

“大爺,怎麼啦?又疼了,我給貼膏藥?!”

蘇氏看到他眉頭緊鎖,手又扶着腰,以為他傷處又犯疼了,忙起身在柜子里找藥粉。

“不是,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也是他無法解決的問題,現在他終於知道人家為什麼這麼說了,意思很明顯,李大頭不會等到自己兒子長大的,可是這十幾年的時間自己能撐下來嗎?如今蘇知縣在任,自己救過他的命,蘇知縣多少會給他幾分面子,可是人家任滿了,他們李家怎麼辦?!

想到這裡,他沒有了寫信的興緻,嘆了口氣便準備睡覺。蘇氏看丈夫神情落寞,可問什麼也不說,只好收拾收拾一起躺下來。

凌晨,隔壁的公雞扯開嗓子打鳴,五丫伸了個懶腰,看姐姐還熟熟的睡着,便躡手躡腳的爬起來,換上剛剛縫製好的練功服來到院子里。

“呼~~~”古代沒有污染的空氣就是好呀,哪怕是在縣城裡,空氣里也滿是青草、泥土的味道。

慢慢的活動了下手腕和腳腕,做了幾個伸展動作,五丫開始做“李氏廣播體操”:直拳橫踢……側踹橫踢……膝肘連擊,練了十幾年,雖然幾個月沒有做,但是靠着多年的慣性,五丫行雲流水般把警體拳的十六式練了一遍。

“哎呀,這個身體太虛弱了,再來一遍!”

五丫感覺身體開始發熱,她四肢和頸部一動就“咔嚓咔嚓”直響,心裡直抱怨前任也太不注意鍛煉了,九歲的身體就這麼僵硬。

……勾擺連擊,抱臂背摔,格擋彈踢,膝肘連擊,完畢!五丫滿意的感覺身體明顯靈活了不少,恩,今天第一天正式練習,強度不能太大,明天繼續!

她這裡樂顛顛的去廚房打了清水擦臉,沒有看到正屋的窗子後有一雙驚喜的眼睛。

“對呀,還有五丫呀,”有心事一夜未睡的李正義,起身方便了一下,回來後聽到院子里有動靜,他拉開窗子看到在蒙蒙亮的清晨,自家的五丫頭正彎腰踢腿,一套怪異的動作耍下來居然也有幾分颯爽的感覺,他心裡頓時一亮:“兒子還小,女兒可以先頂上。訓練上三四年,在蘇知縣離任前把捕頭的位子傳給五丫,然後讓五丫替兒子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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