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商眉頭一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擱下，然後才嘆道：“穆國此前遭到了渠國的進攻，沒想到這消息竟也傳到了銀州。”

清雨似笑非笑地看着客商，指着桌上托盤內的藥材：“所以這些藥材正是恰到好處，不是嗎？”

客商被那雙眼睛看得心頭髮慌。很奇怪的感覺，明明面前坐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可偏那眼神卻好似能看透一切，卻又黑沉沉的叫人看不透。

客商輕咳了咳，掩飾着不自在，一面點頭：“如果小姐真的能保證所有藥材皆是這等品質，那我們的價自然也好商量。

我也就直說了，穆國的六穀，一石在五兩到七兩不等。”

這價格，比銀州目前的價格要略便宜些許。

清雨卻搖着頭道：“這是你們年初那會兒的糧價，今年穆國風調雨順，是大豐收，糧價現在是一石二兩到三兩不等。”

客商心頭一驚，心道這小姑娘果真不簡單，恐怕是提前打聽過。

他想了想，決定以退為進，問道：“那敢問小姐，想以多少石糧來交換？”

是的，這批藥材，不是以銀錢交易，而是以糧食來交易。

清雨緩緩開口：“我們地里現在還有些藥材沒有收割。待收割之後，必給你湊三千石。

穆國的藥材價格我也已經打聽過，三千石的藥材，在你們穆國，至少能賣三萬五千兩，而三萬五兩白銀，在你們穆國，至少能買一萬二千石糧食。

我也不想你來我往地討價還價，便直說了，這三千石的藥材，我要換一萬一千石糧。這對你來說，應該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客商驚愕地看着清雨，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價，便是他心中的最高承受價。他深知自己國家的物價，在知道有近三千石藥材的時候，心裡就大概估算過。

以尋常的外傷藥材來粗略估計，大概可以換一萬到一萬兩千石的糧食。

一萬一千石，剛好是他能承受的最高範圍。

這小姑娘莫不是能看透人心？因為被一口猜中心中的最高價，客商也是有些慌，甚至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想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小姐這賬算得對，卻也不對。

你莫不是忘了，這藥材要運去穆國，而那糧食，也得運到銀州，兩地相隔數百里，這運輸的成本可不小哇。”

“所以我只換一萬一千石，剩下的，可供你運藥材回去。至於糧食的運輸問題，這你放心，我們自己運，不會讓你再送過來。”

這可真是...算得奇精了，竟然連那運輸都算計好了。

客商又琢磨倏爾。事實上，穆國確實正需要大量的藥材，現在的藥材價，也只是當下，維持不了多久就會漲，所以他實際上掙的，比現在預估的要多得多。

可這價，與他預期的又着實有些差距，雖說也在他能接受的範圍，可那也是最高範圍，心裡總歸是不大舒服。

遂客商猶猶豫豫，想同意又不想那麼輕易同意，頗是糾結。

“銀州現在的藥材價格你可以去打聽打聽，若是再猶豫，那我這價可就不止這麼多了。”

銀州的葯肆已經開始漲價，這就等於，她手上這批三千石的藥材，要增值。比之對方的糧食貶值，她這邊藥材還在增值，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客商心中也明白，他怎會毫無準備就輕易登門，事實上，他早幾天就到了銀州，只不過是在打聽銀州的物價罷了。

這小姑娘所說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擔心的，他才來幾天，就眼見着葯肆的價格接連漲，雖不知是何原因，可這對他來說並不利，於是這才在今日匆匆前來。

“如果考慮好了，你可以再來找我。”清雨微微頷首福禮，然後起身，卻是要走。十安也跟着起身。

客商有些急了，連忙抬手制止道：“小姐留步。三千石藥材，換一萬一千石糧食，可以，但你必須保證，所有藥材皆是這等上品，否則這交易我只能作罷。”

清雨停下來，復又坐下，肯定道：“這你放心，品質絕不會差了去。

此外，等下一季豐收時，你可以再來，我們的藥材，會源源不斷地提供。”

客商疑惑道：“敢問小姐，你們這藥材，是打哪兒來的？”他其實早就想問這問題，銀州的藥材都是從外買來，怎還會對外出售？

“我們自己種的，我們有百來畝的葯田，明年還會更多，所以往後，凡是藥材收割季，你都可以來收購，數量只會越來越多。”

這話倒是讓客商安慰了不少，有長期穩定的貨源，於他們商賈而言，那是再好不過了。

又吃驚道：“想不到銀州還有這麼多葯田。”銀州畢竟與穆國相鄰，他可是知道銀州大多數藥材都是從大夏蒲州購買的。

只可惜大夏沒有第二個像銀州這樣的開放州，能允許各國的商人往來交易。

又仔細斟酌一番後，客商終於簽下了字，雙方定下契，約定了下月十五易貨，然後客商便告辭準備離去。

不過清雨卻喊住了他，讓他稍等片刻，然後和十安出了堂屋，不多時，二人就抬着一個簸箕進來。

簸箕里擺着十五個土罐子，讓客商疑惑不已。

不等客商問，清雨便先揭開一個罐子，將罐子遞到客商的手邊，“這是我們自己釀的酢、做的醬和豉。”

客商雖對調味不懂，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那罐子剛一打開，一股十分特別的香味就撲鼻而來，與尋常的醬酢豉的味道完全不同。

他很是驚奇道:“這味道...怎如此香？”

清雨笑着道：“放心，吃了只會對身體有好處。這十五個罐子，酢、醬、豉分別有五罐，權當是我送你了。

但有一個條件，你回到穆國後，將這些調味賣給你們當地的食肆，他們若是喜歡，以後你可以再到我這裡來取貨。另外，這一罐，我的賣價是二兩二錢。”

客商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是來做藥材生意的，可這小姑娘卻又給他開拓了另一個生意的渠道。

調味本就貴，但又是生活所必須，很多平民百姓家裡只有鹽，但食肆不同，食肆是最不能少了這些調味。

客商能嗅到，手邊的這些調味，帶回去必定會成為食肆們爭搶的貨。因為味道實在太獨特，太香，甚至僅僅聞着調味都能令人口齒生津忍不住想嘗一口，更別說做成菜，那又是何等的美味。

想到這兒，客商當即就歡喜收下，出門喊了一輛馬車，帶上十五個土罐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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