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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鄴郡城外鳳凰山下。

雲梵三人瞞過家裡,相繼在此聚首,向山上涅塵寺走去。

說笑間,已至涅塵寺門前,若是盛世太平,這裡本該是香火旺盛,善男信女前來求佛上香絡繹不絕,只是時逢亂世,顯得荒涼,更像一個被廢棄的古寺。

“無量周羅佛,三位小施主何來?”

一個黃衣小沙彌,迎着雲梵三人低頭唱諾。

“哈哈,小和尚,我們三人今rì前來,是來會高人,望能拜入門下學武,你可前去通傳!”趙寰哈哈一笑,對此直言不諱。

黃衣小和尚淡淡道:“我寺中只有禪宗佛法,釋教經文,唯獨沒有武鬥殺伐之術,恐怕三位施主找錯地方了,請回吧。”

說罷,就要將寺門關閉,李易卻笑道:“佛門凈地,自然沒有殺伐之術,我等也非是求此而來,只是想要求那橫渡彼岸,渡劫往生的法門,還望通傳一聲,我三人感激不盡。”

黃衣小沙彌眼睛一亮,細細打量李易一眼,喧了一聲佛號,進寺通傳去了。

趙寰卻是抓了抓頭,奇怪道:“怎麼你一說,就讓這小和尚乖乖去通傳了?”

雲梵看在眼裡,笑道:“看來這幾天李兄做了不少佛門功課啊。”

“哈哈,知我者,雲梵兄也。佛門禪宗講究往生極樂,最忌殺伐,若是休習武學,必以護法自居,是為渡劫彼岸的法門,禪經佛法乃是大道,武功之流想必在佛門修行人眼中只是旁末微技罷了。”

雲梵搖了搖頭,這些道理說是這樣說,但他更期望禪宗的武功,若真能和那位一人退卻黑旗軍的年輕和尚學得一招半式,想必在這亂世中也有了一份自保之力了吧。

“三位小施主,請跟貧僧進來。”

三個少年還在暢談,卻沒發現身邊多出一人,雲梵心中一驚,暗道這僧人來的古怪,恐怕不是常人。

且看這和尚,着灰sè粗布袈裟,面目枯澀,說完就轉身進寺。

李易輕咦了一聲,搖了搖頭,隨即一起入了這千年古剎。

涅塵寺三人都來過,只是這灰衣僧人給三人帶路,不經間卻來到了另一方洞天,眼前百十來小型佛塔林立,雲梵知道,這裡乃是涅塵寺中的禁地,這些佛塔里供奉的便是那傳說中涅塵寺歷代高僧坐化的舍利子吧。

“雲兄,這涅塵寺恐怕不簡單啊。”

李易悄悄給身旁的雲梵悄悄說道,“這裡一共一百零八座佛塔,但是擺放的位置卻不盡相同,乍一看似乎有些凌亂,沒有章法。但是細細冢磨,似乎隱隱蘊含著一股勢,難以言明。”

雲梵眉頭一皺,暗暗冢磨,果然覺得這裡透着些玄機,不似平常。

佛塔大小不一,星羅密布散落在這廣闊的寺院中,但是給雲梵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不單單是一種勢,而是像一種古老道經中有所記載的陣法。

陣法之道,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就是風水,他家的別院也是父親找方圓千里之內有名的風水先生來看過,親自布局而成的。

但是對比這裡,雲梵就覺得自己的布局,有些俗氣,而這裡似乎渾然天成,透着一股子靈氣。

其實若是常人,不注意間絕難察覺,但是這三少年,都飽讀詩書,便道是聖門高第,到底有些經綸學識,所以對此有些敏感。

恍惚間,長廊廟宇,雲梵也從剛才的景sè回憶中掙脫出來,灰衣僧人帶着他們來到了另一處別院,這裡就有些熱鬧了。

三兩僧人在地上橫掃落葉,四五十個僧人則在一旁練拳,打樁,各個坦露胸膛,赤露臂膀,黃銅sè的肌肉股出一種狠勁,行舉間似乎有勢如破竹之勢。

“嘿!哈!”“呼!”“呵!”

陣陣呼喝,還有幾對僧人你來我往,纏鬥在一起,動作極快,身手敏捷,不但各自發出呼音,而且力度不小。

“咔!”

突然,雲梵三人轉目定瞧,就見兩個黃衣僧人對拼一記,腳下的青石板隨之破開,兩人互退一步,搖搖頭,互相行了一禮,道了聲“無量周羅佛。”

“乖乖隆滴咚!”

趙寰嚇得嘴都合不住,餘力間就能把一塊青石板碎裂,這份功夫,絕對已非普通人可為了。

李易和雲梵還好,強自鎮定,不過心中也波瀾起伏。

“掌座師叔,三位小施主已經帶到!”

灰衣僧人卻司空見慣,對殿堂微躬回稟後,便離去了。

雲梵心中一動,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灰衣和尚到底算是個什麼身份,按理說看似是一雜役,但是剛才的舉動,卻又十分無禮,不等殿堂中那位師叔的安排,就獨自離去,莫名其妙么。

“三位小施主,還請前來一敘。”

一聲蒼老的聲音,透着一股悲涼的情緒,讓三人由內而生,明明是炎炎夏rì,卻似乎掉落進蕭瑟秋冬。

雲梵心中苦笑,這涅塵寺還真的是到處古怪,卻不影響三人一起進殿,一看,才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果真是一老朽僧人,紅磚袈裟,白須飄飛,就和他印象中那些德高望重的高人一樣。

“晚輩三人,乃是鄴城中雲,李,趙三家子弟,時逢亂世,聖賢王道蒙蔽,我等三人遂熄了心思,世事艱辛,不若夢一場,望能拜入門下修習。”

李易出口成章,也是早早三人就商議,有他出言,好歹道他個萬千理由,也要拜入這古寺中,至於是否出家,還是尋求武功秘籍,其實只有他們三人自己心裡知曉了。

老僧盤膝在蒲團上,旁邊立着一根九環提杖,金燦燦好不奪目,顯然是真金鍛造,只不過歲月rì深,看着有些古舊了。

“無量周羅佛!”老和尚道了聲佛號,站起身來,“我觀三位小施主,印堂中,龍虎相搏,紫氣奔涌,晦明晦暗,皆非凡俗,只是心中是否全意我佛,不談也罷!”

“但是!我千年古寺,也並不是隨便收受弟子,你們三個,若能經受得了我入寺考驗,老和尚我就代佛祖收下你們又如何?”

老主持話鋒一轉,突然流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你們可願意?”

“怎麼辦?”趙寰一愣,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出家還有考驗的,不是老聽說那些犯事的強盜土匪,或是餓的吃不上飯的乞丐,亦或是功名無望,為情所困等等,對世事無可奈何的人都可以當和尚么?

“雲兄,你看呢?”李易倒是一臉淡定,心中卻想,這樣才對,若是和那些不入流什麼人都收的寺廟一般,他還未必瞧得上呢。

“流光璀星易登天,卑門俗子何貪檐?世上一切,哪有不勞而獲的道理,我覺得理應如此,走上一遭,才是正理咧!”雲梵斬釘截鐵,臉上流漏出一股絕然。

老主持暗暗點頭,但是對雲梵,心中卻難以冢磨個透,他剛才其實已經說出三人的氣象,這趙寰,乃是龍虎相爭,斗沖牛斗,十分霸道。

李易,紫氣東來,隱隱中透露出一股王者之氣,絕非凡俗,極有可能是傳說中天上星宿轉世。

只有這雲梵,他難以看透,所以說慧明灰暗。

老和尚的修為暫且不論,但是他習得望氣之術,非常高明,能觀天子王侯,平俗百姓,英雄豪傑,梟雄jiān臣等等眾生之氣sè,運勢。

但是今天倒奇怪了,這雲梵,氣運晦明晦暗,古怪到了極點,如何能有個定論?

“阿無量周羅佛!既然如此,三位小施主且跟老衲前來。”

三個少年,只得又跟着老和尚,從後門出去,七拐八彎,到了後山,進山路,直到一處懸崖,懸崖對面不遠,又是一處險鋒,隔空相望,下面就是看不到底的深淵,雲霧遮繞,讓三個少年似乎來到了天上,踏在了雲端。

“老和尚,這入門考驗不會是從這裡跨過去吧?”趙寰嬉笑一聲,不以為意道。

“無量周羅佛!小施主慧根不淺啊,正是如此!”老和尚眼睛一眯,露出一絲得意,“我佛門廣大,豈容不下三位小友?只是老衲我慈悲為懷,三位能登臨此地,便是有冥冥中的緣法,不過要御臨彼岸,非得以大毅力,大智慧,大勇氣不可為!若無此心,若無此志,三位還是請回吧,老衲不願空誤他人前程。若是三位有那決心,自有辦法橫空度崖!”

“這怎麼可能……”李易沒想到,居然是這種考驗,的確,這一道懸崖,對面的彼岸咫尺之間,但對他們三個少年,身無旁技,文弱書生來說卻猶如無盡天涯。

“既然如此,我兄弟三人自是應下了,哪有入寶山空回的道理!”

雲梵卻把心一橫,便隔空遙望,好一處絕壁,似有十丈遠。

“好好好!好一處絕壁,哈哈哈,若非有此,安然入門豈非太過兒戲,正是如此,才見門內果有妙法!”趙寰一聲大笑,大步流星,直視懸崖。

“三位小友,果是有那決心?那老衲且問你們,這一道天涯,在爾等心中,可做何喻?”

李易思索半響,道:“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當如是哉!”

趙寰哈哈一笑,“懸崖橫空,咫尺天涯,若渡此岸,便是那雲中宏雀,飛騰縱橫,不消說,這懸崖在我心中,亦如天涯,跨過去仍是天涯!跨不過去,還是天涯。”

老和尚聽了兩人言語,笑而不語,轉頭又看向雲梵。

“這懸崖,十丈之空,虛崖橫渡,俗言十丈紅塵,虛妄閻浮,在小子心中,這懸崖便是那紅塵俗世,跨過去,便是一番新的天地,超凡脫俗。”

老和尚點點頭,心中略作一番比較,便繼續閉眼入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