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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巧林離開了,我看了看特務辦僅有的那幾個人,全都在忙着自己手頭的事情。張傑威自從上任之後,已經對過去我安排的工作一一做了調整,所以現在大家都忙着適應新的組長,不過看他們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對張傑威絕對是沒有好感的。

我也有自己份內的工作,那就是調查劉順,於是我離開了辦公室,開着車不緊不慢地在街上轉了一圈,然後來到市區東邊的一條小河邊。這是一條人工河,據說是幾個大房地產商聯手開發的,河兩邊高樓林立,價格也比其它地方要貴出許多,能住在這裡的都是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劉順也住在這一帶,據資料顯示,他住在國際西苑,那是安陰市最高檔的小區,裡面百分之八十是別墅,綠化率高,植被豐富,環境十分優雅。但我很懷疑,像他這樣的人是否真的有時間停留下來欣賞周邊的美景。

我坐在河邊精緻的雕花長條木椅上,背後就是國際西苑,面前的這條河因為是人工的原因,所以水速十分緩慢,這就造成了河水顏色又深又濃。數不清的綠藻就像是隱藏在幕後的黑手一樣,不動聲色地將整條河染成墨綠色,然後緊緊地盯着每一個將影子投在河面上的人。

點了一根煙,並沒有刻意去吞吐,但一個又圓又白的煙圈在空中自然形成。那白色的煙圈緩緩離去,越來越大,突然圈中現出一雙眼睛,閃着微光,就像是黑夜裡狼的眼。

煙一下落在草地上,煙圈依然不緊不慢地向外飛去,那雙眼卻不見了。

我揉了揉眼,當手放下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眼前。

又是眼花了嗎?

我相信這還是幻覺,於是沒有理睬,但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卻發現了我在看他,衝著我道:“王磊,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原來這個人竟然是游巧林,現在是下午六時許,他已經下班了。

“你來做什麼?”

因為剛才又看到了那雙眼,我的心情十分複雜和不安,所以語氣十分生硬。

游巧林愣了愣,繼而笑了笑道:“我有個朋友住在這裡,今天邀我過來聚會。”

這時我已經清醒過來,陪了個笑臉道:“我是無聊至極,所以到這裡來散散心。”

游巧林在我肩頭上拍了拍道:“思想包袱別太重了,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說不定以後安陰市警界還容不下你呢。”

看來他早已知道我被撤職的消息,這也難怪,警局只有那麼大,又都是認識的人,消息絕對比四條腿的兔子跑得還要快。

我現在是演戲演到底,一付垂頭喪氣的樣子:“哎,別提了,我能平平安安的做到退休就很不錯了。”

“你多年輕,怎麼說這樣的話?咱們年輕人遇到挫折千萬不能氣餒,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樣才能有所收穫呢。”游巧林年紀與我相仿,最多大個幾歲而已,但這一番話卻十分老成。

游巧林一付勸慰的話語說得倒是挺貼心,但我卻把它們都拋進綠河之中餵魚去了。並且,我總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在暗示什麼,因為他略薄的嘴唇跟平時說話時有細微的變化,雖然我不是學心理學的,但是人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直覺,我總覺得他有什麼東西在隱藏。

游巧林離開了,向國際西苑的大門走去,但卻被大門給攔下了。這裡是高檔小區,所以用了先進的門禁系統,非小區內的人員根本無法進入。兩名保安在門內詢問了一下,然後便看見游巧林將手伸進兜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在這一刻,我突然閃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急忙坐回了長條椅上,故意背對着國際西苑的大門,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塊小小的方形鏡子。鏡子是張傑威給我的,他說這是跟蹤的必備之物,沒想到我竟然拿來對付自己的同志。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是有些好奇,就像一個人看見一個封閉的罐子,總是充滿了各種奇思怪想,總是想一探究竟,想要知道裡面到底有什麼,最後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手伸進去,根本不會考慮罐子裡面究竟會是甜甜的糖果,亦或是一條見血封喉的毒蛇。

當然,游巧林不可能是毒蛇,他是我的同事,我這樣做的目的,也許是因為我的心理有一些灰色的東西,我想要知道的不過是一些個人的隱私。

難道我真的變態了,竟然對一個男人的隱私有如此的興趣?

肯定不是!

我終於在心裡找到了答案。原因很簡單,因為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在一連串的案件之中,兇手似乎總比我們早一步,並且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這毫無疑問地顯示出他就在我們身邊,至少有耳目在我們身邊。

現在我為了小萱的安危,故意擺出一付放棄追查的假象,那麼對方必定會通過某種渠道來窺探,所以游巧林來了。

想到這裡,我的心臟卟卟跳了起來。

游巧林真的會是那個隨時看着我們一舉一動的人嗎?

但他自己有一次不也被打暈了嗎?

也許那不過是他故意裝出來的,反而他是醫生,沒有人去檢查他是否真的暈了,這正是他瞞天過海的條件。

他熟知每一個案件的證據,能夠輕易地指導兇手逃脫追蹤;又或是他就是兇手,所以一直都安然無恙,然後用殺過被害者的手再去解剖一遍,這一定會讓他得到更大的滿足。

我為自己這些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因為游巧林是一名口碑極好的法醫,這些年來在公安戰線頗有聲譽,並且與同事們相處都很融洽,至少我從來沒有聽到過他與任何人交惡。在我的心目中,他絕對比那個胖老妖要好一百倍。

明知這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我的腦子還是拚命地這樣想着,因為我是一名刑警,了解過很多案宗,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善於和最熱衷於偽裝的就是人類,很多兇殘的殺人狂都有一付完全不相符合的面貌或身份。

他們靠欺騙世人而生存,將邪惡殘暴的靈魂躲在美麗溫柔的軀殼裡面,透過一雙雙人的眼睛,貪婪地看着世間的一切生物,一旦遇到合適的機會,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伸出的魔爪,撲向那渴望已久的獵物。

鏡子里的游巧林里很小,還沒有一個指甲蓋大,但我卻看得很清楚,似乎連他的呼吸和細微的顫動都能感受得到。

突然,游巧林身體動了動,然後迅速地回頭向後看了看,轉了一圈又回去了。雖然我無法捕捉到他的眼光,無法確定他掃視的地方,但我總是覺得他只是想看我,看我在看他沒有。

這個想法讓我有些驚異,他為什麼怕我看他?

鏡子很安靜地藏在我寬大的手中,反射着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然後以一個相同的角度進入到我的視網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