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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文蘭走的時候,整個人暈乎乎的,腳下都是飄的,她被大嫂誇了呢!

從小到大,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被誇。

就連她的生母柳姨娘,平常也是數落她居多,嫌她膽小怯懦、性子沉悶、不懂得討好嫡母,將來的姻緣麻煩了……總之,看到她就沒好氣,不數落她就不錯了,何曾誇過她?

可今兒個,她被大嫂誇了,不但誇她記性好,還誇她文靜沉穩、懂事乖巧,說很放心把事情交給她去辦,這讓她心裡彷彿住進了一頭小鹿,怦怦跳得好快呀,回到自己的院落時,臉頰紅撲撲的,彷彿天邊的餘暉晚霞。

柳姨娘看到她回來,連忙擱下手裡的針線活,起身問:“怎麼才回來?跟着你大嫂幹什麼去了?她沒說你什麼吧?”

“大嫂誇我了!”薛文蘭忍不住和姨娘分享,雙手貼住升起紅霞的臉頰,“她誇我記性好。”

至於性子成穩、懂事乖巧這類誇讚之詞,就沒必要說給姨娘聽了,說了她也不見得認同。

事實上,柳姨娘連“記性好”這一點都不認同:“她誇你記性好?沒搞錯吧?你哪裡記性好了?前頭叮囑你那麼多,轉頭就拋到了腦後……依我看她就是客套,畢竟剛進門,大公子又躺在床上,想要坐穩少奶奶的位子,無非兩條路,一是得夫君寵愛,二是誕下嫡子。但這兩條路目前都走不通,只能先拉攏你們了……”

柳姨娘越琢磨越覺得自己猜對了,恨鐵不成鋼地對薛文蘭說:“你別因為她誇你幾句就對她掏心掏肺,你年紀不小了,過了年十二了,你嫡母一心繫著你大哥,哪有心思關心你的終身大事,還得你自己多上點心才好。我一直勸你多去主院走動走動,借看望你大哥的機會,到你嫡母面前露露臉,好讓她記得你,別一天到晚窩在屋裡……”

薛文蘭這次沒等她說完就打斷道:“我知道了姨娘,我先回欣蘭院了,接下來我會比較忙,不一定有時間過來看您。大嫂交給我一件很重要的事讓我去做呢!我想窩在屋裡都沒空。”

柳姨娘:“……”

這丫頭改性了?什麼時候見她說話這麼利索過了?

同樣的情景也發生在馮姨娘的院落。

薛佑鑫接了徐茵交代的任務,興沖沖地回自己住的餘慶院,打算把剛剛記錄的問題清單重新謄抄一份,這份塗抹痕迹太多,大嫂雖然沒說什麼,但他自己看了都嫌棄。

然後好好想想對策,爭取晚膳前就把解決方案擬出來,交給大嫂過目,遇到了特意等在院門口的馮姨娘。

馮姨娘憂心忡忡地打量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問道:“你大嫂沒為難你吧?”

“姨娘您想到哪裡去了!大嫂怎會為難我!她只是安排我替東院辦件差。”

“真的?”馮姨娘意外不已,“你大嫂怎會安排你去辦差?”

“她說我和文蘭也是東院的一份子,理該替東院盡份力。不僅這次,以後也會陸續交一些能力範圍內的事讓我們去辦。”

馮姨娘:“……”

天上掉餡餅兒了?

還是說其中有詐?想故意陷害鑫兒?

薛佑鑫失笑地搖搖頭:“能有什麼詐?即便真有詐,我也甘之如飴,願意嘗試!被忽略、冷落的滋味太難受了。姨娘您懂我意思嗎?”

懂!

她當然懂!

要不怎會在老爺在的時候,挖空心思地把他勾來自己屋並極盡討好,說到底,不也是擔心被忽略、冷落?老爺若是交給她一件事,哪怕這事在老爺眼裡小的不能再小,她也會時時刻刻放在心上,想方設法完成得漂亮,好得老爺一句誇讚。

想到這裡,馮姨娘神色複雜地看向薛佑鑫――這個從她肚皮里出來的小主子,終究也到了多思多慮的年紀。

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一句:“既如此,那你好好辦差,用心辦好你大嫂交給你的差事。”

“這個自然!”薛佑鑫此刻情緒高漲,迫不及待地辭別姨娘,進屋謄抄去了。

那廂,鍾敏華去佛堂上了柱香,回來時想了想,還是來了兒媳婦的攬月居。

“茵茵,你在忙嗎?”

徐茵正在描攬月居的布局圖,打算和荷花池一起重新做些規劃。

見婆婆來了,擱下毛筆起身給她斟茶。

“母親,您沒回褚玉苑小憩一下嗎?”

鍾敏華苦笑地搖搖頭:“這三年,我晚上都睡不好,入睡遲、醒得早,中午若是再打個盹,夜裡就更不容易入睡了。”

徐茵拉過她的手,給她把了個脈:“兒媳早年體弱多病,所謂久病成醫,再加上寄住的寺院腳下住着一名遊方老大夫,有幸跟着他學過一二。母親若不嫌棄,可按兒媳說的配方煮藥茶喝,三日喝一貼,應該能緩解母親少眠多夢的癥狀。”

徐茵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她早年確實體弱多病,否則也不會有機會遇到遊方道士,徐家人也不會聽了道士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把她送離府,任她在南方一座偏遠小山城自生自滅。如果渣爹沒想利用她攀上薛府這根高枝兒,別說接她回京,理都不想理她這個女兒好嗎。

其次,她在南方期間寄住在女尼主持的寺院里不是徐家人自個說的嗎?這都行,那寺院山腳住着一名遊方名醫又有什麼奇怪的?

料想徐家人聽說了也不會來反駁她,否則就是打他們自個的臉了。

果然,聽她這麼說,鍾敏華絲毫沒有起疑,相反還很驚喜:“茵茵,你還懂岐黃之術?那昭兒的情況……”

徐茵知道婆婆想問什麼,主動接道:“我給他把過脈,脈象穩健有力,假以時日,肯定能醒來。”

“這就好!這就好!”

鍾敏華欣喜若狂,站起來又坐下,整個人激動得不得了。

兒媳婦說什麼她都信,兒媳婦開藥茶她就喝,兒媳婦讓她別長跪誦經,說是容易造成氣血不和、經絡不通,她就不去家廟誦經了,在褚玉苑早晚上香供奉祈願也一樣。

徐茵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擔心婆婆過於無聊,去松雪院給薛昭瑾按摩,或是去荷花池附近看看能種點什麼時,乾脆把婆婆也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