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能看見她呀？能不能和她說話？我是吸血鬼，她是鬼，我們應該是一樣的吧，老顧，老顧！”
趙紅左看右看，什麼也看不見，但她知道，清兒就在這裡，過去五十餘年了，她又回來了，來找老顧。
雖然死了。
但還是清兒啊，會陪在身邊聽她嘮嘮叨叨，和她學打毛衣，聽她嫌棄老陳的臭毛病，一起縫補衣服……
身為血族，她沒有孩子，不想讓孩子過她躲躲藏藏的生活，不知不覺把清兒當成了女兒來養，當初顧誠要離開時，她也極力反對過，只是他們不是人，是躲在俗世間的幾隻怪物。
趙紅伸手摸了摸空氣，夏小滿湊過去，把臉貼上，卻接觸不到。
“你看不見的。”顧誠站在一邊道。
“你以前不是說過教老陳什麼，能教的吧？”
“我逗他你也信？”
“別藏私，教我一下！”
“死了就是死了，你們血族沒有靈魂方面的天賦，這不是學來的。我那時只是想教教他超度亡魂，燒香什麼的，能有一點感應，就和神婆一樣。”
顧誠說的話讓趙紅很失望，她也是想着，當初陳華晝伏夜出的習性還沒改過來的時候，顧誠提過一嘴教他超度鬼魂，反正大半夜沒事做，在牆頭上蹲着不如和他下山去找點事。
“只有一點辦法，可以讓你感受到她。”顧誠看趙紅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
“什麼辦法？”趙紅立刻問。
夏小滿站在她身邊，沒有去看顧誠。
“只是對你不適用，老陳比你更容易。”
“哈？”
趙紅愣了一下，越不想看見鬼的人，反而更越容易感應？她懷疑顧誠在耍她。
“用你能聽懂的話來講，類似於……量子態，會受到觀察者影響，如果你非常專註地去看她，是絕對看不見的，只有不經意的時候，可能偶爾瞥見或聽見她，當你再次注意到她的瞬間，她就會消失了。”
“……哦。”趙紅愣愣的，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也就是說，我越想看見她，就越看不見？”
“可以這麼認為。”
顧誠點頭道。
“有些人重病或意識模糊的時候，會由強觀察者變成弱觀察者，那時候更容易看見鬼，嗯……這個‘觀察者’的說法容易引起歧義，其實是施加相互作用影響。”
趙紅沒說話了，只是看着眼前空氣，想見一個人，卻只有不想見的時候才能見到，而她一旦認真想看她，反而卻看不見了。
“老陳說他聽見過。”
“因為他當時很專註的在做別的事，當他意識到那道聲音來自哪裡的時候，就再聽不見了。”
顧誠想起了很多年前在農村的時候，陳華也見過一次鬼，“你記得以前陳華遇見鬼的事嗎？”
“對啊，他為什麼能和鬼說話？”趙紅也記起了那次的事。
“因為他不聰明，沒有意識到眼前的是人是鬼，於是他可以和那個老太太交流，後來意識到的時候，老太太就消失不見了，把他嚇得半死。”
“噗……”
夏小滿忍不住笑出聲，想到陳華和一個鬼老太說話，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是鬼，然後鬼老太因為他意識到這件事忽然消失，把陳華嚇半死她就想樂。
‘大娘，你為什麼沒有腳？’
‘因為我死了啊。’
‘？！’
然後咻一下消失不見。
陳華內心當時是何等卧槽，現在已經不可考究了。
其實很多民間怪談都有類似的影子：千里之外很久沒見面的一個發小忽然聯繫，主人公和他敘了舊，暢談以前，發小說起一些遺憾，而後主人公和家人提起來這件事，家人卻說那個發小前幾天已經死了云云。
還有人聽到火災遺迹現場一些輕聲細語，人走動的聲音，推開門卻什麼都沒有，空空蕩蕩，再想聽也聽不見了。
當意識到一件事的時候，就再也回不去了。
趙紅沉默了一會兒，臉色複雜。
陰陽兩隔，大概這就是真正的陰陽兩隔。
只有不知道，不想念，才有一絲可能見到，而如果沒意識到又怎麼會想念呢？越是思念，反而越不可見。
這是多麼悲傷的一件事。
“沒關係，我知道她還在也就安心了，你師父不疼你，我疼你，想要什麼你就和我說哈。”趙紅勉強笑笑。
她閉上眼睛，努力想象夏小滿就在眼前，可是卻徒勞無功。
“對她好點。”趙紅朝顧誠說。
顧誠看向夏小滿，夏小滿朝他翻了個白眼。
“她說，你不用擔心，我對她很好，比以前還要好，幫她買了很多新衣服，也祭給她很多吃的，有什麼都給她留一份。”顧誠道。
夏小滿：？？
王愛民你要不要臉！
“改天我也去買點衣服，你幫我……”趙紅比划了一下，“燒給她？”
“好呀好呀！”夏小滿點頭，朝顧誠道：“我要流行的那款。”
“她說不用了，我幫她買的都穿不完。”顧誠說。
“……也行。”
趙紅點了點頭，又看空氣一眼，幽幽嘆了口氣。
“其實……做鬼也挺好的，別忘了轉生就行，也許我們搬家還能遇見你。”她對着空氣道。
夏小滿沉默了一下，低下頭沒說話。
“對了，嬸嬸是血族，也就是電影里那種吸血鬼，但是不太一樣，我們不吸人血，除了壽命長一點，不喜歡陽光，還有一些奇怪的習慣，老顧應該和你說了，就是我還是想和你說一下。”
這話在清兒活着的時候就想說，現在晚了幾十年。
趙紅很想抱抱她，伸出手又放下，看了顧誠一眼，她有點難過，轉身回去了。
“也許莉莉絲有辦法，等她回來問一問。”顧誠忽然道。
“什麼辦法？”
“不知道，我只是猜測，女巫很神秘，她變成貓的時候可以看見亡魂。”顧誠思量着說。
獵殺女巫的時代，黑貓和大量婦人一同被處死，血族和狼人也逐漸消失不見。
在十三世紀，教皇喬治六世宣布黑貓為女巫的化身。
西方的結構與他們不同，那個時代，女巫是否擔任某種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