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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次日澹虛就來教浮蘇如何修習流水劍法,並正確地使用劍法。

修鍊總是無歲月,秋去春來,又是一載有餘,這日星海一如往日般寂靜,但深夜時,卻有劍意與劍法駁雜着四處滌盪,那是一位仙尊化去一身修為時外放的氣勢。數個時辰後,真仙界少了一名仙尊,天際的星雲里多了一枚新生的塵沙。

“我不在這裡,請勿駐足寄託哀思,甘化星雲一縷,塵世再無痕迹,往昔足音歸靜,我不是歸人,亦非過客……”風中送來一陣清越歌聲,卻是張綾在吟唱着真仙界一支流傳很廣,卻並不為人所喜歡的歌謠,歌謠的名字便是《星海》。

張綾看着從洞窟中走出的眾人,有在此靜待化作星雲一縷的仙尊,也有如浮蘇天宸一般在此靜修的人,也有如她與澹虛一般隨侍之人。唯有浮蘇一名女仙,浮蘇想想終是走到張綾身邊,拍了拍她的肩,張綾回頭一笑,卻帶着一絲悲意:“他們對生死已不掛於心,離開這塵世對他們而言,是永歸於平靜,再不用管世事沉浮。但,對仍活着的人來說,是感別離,傷生死。我始終不懂,修道求的便是長生,為何卻在到達巔峰之後,甘化星辰?”

這其中的滋味,大約沒有多少人懂得吧,仙尊們並不是每一位都能轉世重修。就算如御真仙尊一般能轉世重修,也終有倦怠煩膩的一天,他們是真的活膩了。浮蘇能懂一點,因為她身邊的天宸說到底也是其中一員。不過。天宸對生命之如她。始終存着無上敬畏之心。

看向天宸,天宸似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一般,行至星海中央,仰望頭頂群星閃爍深藍穹頂:“生無可戀罷了,若有所留戀,如何捨得。”

誰活個千八百萬年,什麼也都體驗過,愛權勢的權勢已滔天。愛金錢美人的已金山銀海佳人環伺,求永生的也已被千萬年的枯寂折騰得心如枯井,人生間所有能嘗的不能嘗的,活長一些也都能嘗到反胃。

“無可求、無可戀、無可喜、無可悲,如此生死何異,不如歸去,不如歸去……”這是有關星海的另一曲歌謠,卻是一位仙尊臨去時的放歌。

“幸好,我有所可留戀之人,已有可喜可悲之事。”天宸含笑。情之所以重要,是因為能令人覺得縱活千萬年。只要攜手,也將永不厭倦。

這時候,浮蘇再蠢也不會掃興,笑眯眯地點頭,偎向天宸懷中。黎明將至,風將遠處的草木氣息吹來,將兩人的衣裾吹得交纏成一片如浪潮般的起伏,如此不需言語,已成世間最繾綣溫柔的畫面。看着這一幕,便讓人覺得,這世間何等美好,為什麼不能好好活着。

“求長生的是你們,活膩的還是你們,人類真是無聊得找抽呀。”流光哼嘰一聲,然後鑽回乾坤戒里,熱鬧看畢,鑒定結論已出,它繼續找自己的答案去。

眾人:……

算了,各回各洞,各行各事。只是仙尊們不免要看一眼浮蘇,你家仙劍夠能給你拉抽恨的。然後再看天宸,噢,佛家子,禪宗的,只有禪宗才又能嫁娶又能蓄髮,還不忌葷腥。且說,道門其實挺看不上禪宗的,因為禪宗說是修佛法,但其實還是沒跳出紅塵外的俗世子,不過偏生禪宗慣來愛出武力值高的大能大德,便也讓人無話可說。

“秦仙子,天宸禪師,明日我便將返回無涯宗,不知二位可願同行。御真師尊言道,就在這幾日,始祖將重修歸來,二位若一道同往,必能恰好遇上始祖。”張綾是記得御真仙尊交待過的話,所以才向浮蘇與天宸發出邀請。

浮蘇想想,沒拒絕,趕早不趕晚。不過,她如今不是一個人,還得問問天宸是否有事要辦:“你去吧,我有事要辦。”

嗯?這是要拋下她幹嘛去!浮蘇眼睛一眯,立馬覺得天宸是要去幹什麼不好讓她知道的壞事:“很重要,還不方便帶我?”

“三寺十峰兩百殿,開壇授法,你若願陪,我不介意。”天宸十分誠懇地相邀。

這事浮蘇還真不想陪,偶爾聽天宸頌課還行,要天天頌日日頌,還帶走着穴轉場頌,那還是算了:“那我就不陪你了,你在外行走,多加註意。”

點頭看向懷中的入微,天宸道:“這段時日你帶一帶入微,你與張綾一道走。”

眼見天即將亮,天宸便將入微放到浮蘇懷中,這一回,卻也沒說什麼“若有事發訊與我”或“放心,有危險我會歸來”之類的話。三寺十峰兩百殿,天宸並不是非去不可,而是他忽地明白,天天在浮蘇身邊,她已習慣依賴於他。他自是喜歡被依賴,只是——我更願你獨立風雨,萬險難摧。因為慣於依賴的你,連你自己都已生厭倦。

說直白點,她就是那人無壓力飄的主。

浮蘇不知道其中深意,只抱着懷中的入微,頓生壓力,略肅然地點點頭,慎重地答:“好,我會照顧好入微,你在外行走凡事注意。”

待到敘完話,天已經亮起,張綾看向浮蘇,浮蘇看向天宸,天宸含笑道:“去吧,願我的仙子此去,劍法一日千里,強敵煙滅灰飛。”

揉頭,浮蘇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仔細想想又覺得沒什麼不對,來到這裡總要去拜拜地頭蛇才好行事嘛,於是便與天宸道別,和張綾一起轉身離去。不時回頭看天宸,卻見天宸依然立於原地朝她揮手,面含笑意,初生的陽光灑滿全身,好看得讓人想吃干抹凈後都不舍提了裙子就走人。

直到最後只能看到一個黑點,浮蘇也發現天宸沒有移步半分,心思起起伏伏,卻最終只是親了親懷中的閨女。她想,她大概有點明白天宸的想法了,是盼着她更好,他完全可以護得住她的,只是他更願她強大到無敵……這怎麼有點像爹媽對子女的殷殷期盼啊,這詭異的一句“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是怎麼飄到腦海里來的啊!

無涯宗在佔著真仙界十數萬山的其中七千餘座,如素儀峰這樣有名有姓的峰已經很難得了,仙人們是有不少愛好高雅,有詩文素養的,卻也有不愛這些文文句句的。無涯宗的七千餘座山峰,都是當年無涯宗始祖讓門下幾名弟子取的名字,於是就出現了例如:北斗1號,北斗2號,南衡路1號,麓東路1號之類的存在。

素儀峰並不大,峰上所有人加起來也不足一百,正經的弟子只有八人,外門弟子三十餘,剩的都是自願上山侍奉仙人以求得些許好處的普通修士。峰主姓施,是個逢人就笑的老好人。素儀峰離無涯宗主峰相當遠,在無涯宗來說是個極為僻靜的方位,地位也不高。

張綾是外門弟子,回宗門既要去告知宗門御真仙尊之事,還要領浮蘇到主峰登記造冊。如無涯宗這樣的宗門,有客弟子之說,比如其他小門小派的弟子或散修仙人到來,需要久住的,便以客弟子之禮待之,享受與外門弟子一樣的照拂,門檻是地仙。

一路直奔主峰,主峰名作放鶴山,因鶴而得名。放鶴山上,浮蘇要先等張綾去交待完御真仙尊的事,便由得張綾先稟事,她自己則在殿閣附近閑晃起來。景緻錯落而不加修飾,很富有山野趣味,但並不如何精緻,不過卻因保有天然之勢,分外令人舒適。

“你……你們怎可如此……”

浮蘇:……

閑逛中還能看到傳說中的眾人欺負一個人,當然,這種事浮蘇是向來不會插手管的,她只抱着手在一邊圍觀。現在不用抱着手了,抱着入微就可以。

“王十九,你都在我放鶴山待二百多年了,除你外,客弟子最多不過住個三五十年,你說你也好意思,當我無涯宗的便宜這麼好占吶。老早就想趕你了,是大師兄寬厚,說人人都有個遭難的時候,但你既無寸進,又不思上進,成日里只想着拿了便宜四處玩樂,哪有這等事。”

被稱作王十九的人臉漲得通紅:“不過是瓶頸罷了,再過幾年你且看我!”

“哈哈,你這句話說多少回了,沒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吧。要我說,就不該設什麼客弟子,全被你這般蛀蟲鑽去了空子,一點也不值得。”

那王十九被追得慌不捅路,差點撞上浮蘇,浮蘇移步向右一讓,便將王十九讓開,王十九直接就撞在樹上,聽着聲音頗大,但應該不至於太疼。追王十九的人看一眼浮蘇,有的沒多管,有的多看兩眼,卻有一人冷笑不已:“又一個來佔便宜的。”

浮蘇:我這真叫是躺着也中槍吧,不過圍觀而已,用得着捎上我!

不遠處,張綾心肝一顫,趕緊飛奔而來,這些人是沒見識過秦仙子的本事,要是見識了,絕對不敢這麼招惹。不過,張綾也知道王十九,這真是個來吃白飯的,雖說無涯宗的白飯隨便給吃,但這樣吃着吃着就不打算走,也沒有其他打算的,真的很招人煩。總有人為難王十九,王十九每每不堪其辱,卻又每每留下……

糟了,來不及了,秦仙子一手抱孩子一手持劍,衣帶當風的樣子,張綾覺得可能要永記於在場所有人神魂之中。

劍仙都是爆脾氣,挑人下手也不看對象,活該倒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