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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浮蘇想帶走天宸,但天宸一掌劈下來,便成天宸將浮蘇送走。雖被困於此,天宸自己難以脫身,但想送個人出去並非難事。滔天是沖他而來,所以送浮蘇離開,不需耗費多大工夫。

黑霧之中,天宸如何,誰也不知。

黑霧之外,浮蘇清醒過來時,身上的衣裳已被妥妥噹噹地系好。而且,浮蘇還發現大能果然是有潔癖的,還順手給她一個滌塵咒,渾知上下清清爽爽。對此,浮蘇也只能哭笑不得,流光在乾坤鐲里被天宸給下了禁言咒,幸而浮蘇境界得保,勉強能把天宸下的禁言咒解開。

“我想這一回,就是洗魔池也救不得他,流光,還有什麼辦法可想?”浮蘇在黑霧中待了那麼長時間,對滔天的能耐已深諳於心,那般力量,或者光頭證得果位,得歸一切時可以贏下,但現在的天宸贏不下。

“沒有,再沒有任何辦法可想,不過,宸君其人。不會把命運託付於虛妄,所以他必定有後手。你……你不要太擔心他,你還是好好想想,大難來時,如何自保,以及保全你身邊的人吧。”流光忍不住學浮蘇一聲長嘆,其實不是沒辦法,天宸說了。如果它敢再給出餿主意,就算他身死道消,重入輪迴,也有的是辦法把它化成一灘鐵水。

因信流光,浮蘇也不再追問,只跟着流光一聲長嘆,然後收拾收拾馭劍飛回乘雲宗。到廬山時才想起。如今再也不會喊一聲“爹,救命”,蒼詰就出來提供無數種途徑幫她解決問題,現在一切都靠她自己。

淳一和真如都在天衍峰聽宗正答疑解惑,浮蘇獨自坐在殿閣中,不遠處白遜雪探個頭,庄蘊元也探個頭。然後齊齊縮回去連臉都不露。浮蘇滿臉愁雲慘淡的樣子,白遜雪和庄蘊元誰也不想上去摻和,而且浮蘇臉上分明有“我很煩,別來打擾”的字樣。

殿閣之中,青煙浮浮沉沉,繚繞的姿態仿若曼妙舞蹈,輕風托起流煙時聚時散。浮蘇偶然看到腰間打成花結的系帶,眼裡遂是一酸,天宸手藝愈發見漲,菱花結打得比她還要好:“流光。”

“什麼?”

“墮入魔道。真的還能再回來嗎?”這和蒼詰不同,蒼詰是出於自願,沒人逼他。天宸是非自願,所以就算流光怎麼說,浮蘇也覺得天宸一旦墮入魔道,將會很難再回頭。

“如今,也只有相信宸君。”流光可不敢再瞎說。

浮蘇輕笑一聲,撩起花結把弄起來:“如果不能。我該不該殺了他。”

這話讓流光一怔,它是真沒想到異端已經把問題想到這個地步,琢磨片刻,流光揣摩了一下天宸的心思。許久後才道:“該,比起永墮沉淪,宸君會更願意歷經輪迴,再重證果位。”

聽罷流光的話,浮蘇亦久久無言,流光所說和她心中所想是一樣的。天宸其人,自有其入骨矜傲,雖不明顯流露於外,但內蘊於心,浮蘇感覺得到:“好,若他當真無法回頭時,與其讓天宸死於他人手下,不若……不若我來。”

沉默許久,流光本想說,異端你不必這樣,如果宸君真的墮入魔道無法回頭,自有人去要他的命,你不必雙手沾染宸君的血。但,如果真到那一步,大概宸君也更願意死在浮蘇劍下吧,至少經由真源劍意脫身投入輪迴,還能得個乾乾淨淨的完整靈魂,不必還帶着滔天的第五魄投生轉世:“浮蘇,現在還不到那麼壞的地步,你這樣絕望做什麼,要相信宸君。”

“嗯,我相信他,大能無敵於三千世界。”浮蘇說完對流光說:“蒼詰給我的那幾本修法,你挑挑看,哪本最適合我現在修鍊。臨陣磨槍,不亮也光,既然要開殺戒,那就不是一個兩個的事。”

“行,我挑一挑,你沒多少時間,滄海界之難,四大宗門首當其中,大約就是這段時日。好在乘雲宗劍修為主,戰鬥力屬滄海界之首,這些年來蒼詰也不曾藏私,把能教的都廣為傳授,乘雲宗上下大大受益。但,妖物魔修只怕會來勢更洶洶,多加小心罷。”流光不怎麼很樂觀,三千世界裡,從不缺乏被妖物魔修顛覆的世界。雖則最終都能重歸正道,但一經顛覆,再重歸正道的這個過程,通常既慘烈又漫長,或許幾千年幾萬年,或許還要更長。

最終,流光挑了兩本修法給浮蘇,劍修雖戰鬥力高強,但輔修一些術法,有時候會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比如雷法是妖魔的剋星,且可以蓄力成符,待到要用時以少許靈力驅使便可。流光挑給浮蘇的其中之一就是雷法,名作《太上雷音》,另一本則是易法名作《圓山易數》,專作卜數之用。易法並非全都是用來演卦的,易法既可布陣、演卦,在必要的時候,靈心一課,便可瞬間決定逃出生天的路。

太上雷音還好,浮蘇修得算比較順利,但圓山易數,浮蘇實在不是很能搞懂。高深得像數學史上那些至今無解的數學題,浮蘇是個數學渣,古文也渣,活在這個時代一千多年,都還無法理解,足見她多無法理解這些高深的文字。流光看着發急,它再怎麼解釋,浮蘇都不通:“蠢貨,我就沒見過比你更愚蠢的。”

浮蘇:“要不我們換一本來。”

“相信我,圓山易數已經是易法里比較好懂的了,再換,再換你知道蒼詰修的什麼嗎。蒼詰修的是《天衍大數》,就是天衍峰的天衍,天衍峰取名就來緣於此,那套易法,我保證你就把字全拆開,你也一個字都看不懂。”流光說完繼續給浮蘇講解圓山易數,易數更多時候是為在生死一瞬間時,找到生門吶。

“好吧,那我就再聽你講講。”浮蘇真沒法懂,浮蘇以前看過《周易》,她以為那就是全人類文明史上最難懂的一本書了,沒想到滄海後,一次一次被刷新極限——嗯,反正她看不懂的越來越多。

教雷法只用三天,教易法斷斷續續用了半個月,最後浮蘇才摸到點門邊。流光大嘆師傅難為,然後決定再也不教浮蘇任何東西,以後這種高艱深的任務,扔給宗正才是正解。

“阿娘……”真如在浮蘇學易法學個七八成的時候,跑來。

浮蘇手裡攏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棍子、葉子、石頭,抬起頭來看向真如:“怎麼,別急,慢慢說。”

見浮蘇靜靜而安,真如深深呼吸幾趟後,便也靜定下來:“阿爹去了玄冥,陌塵師叔送來的信說,阿爹自稱滔天。阿娘,阿爹是不是……是不是已經……”

聽到這個消息,浮蘇縱然心中已有所準備,仍不免沉默並擔憂,且為未來的命運深深不安:“沒事,他還在,他是大能下世,劫豈會小,難豈會少,不要太擔心。不管怎麼樣,還有阿娘不是。”

見浮蘇一片鎮定,仿若一切瞭然於胸,真如也舒一口氣,坐到浮蘇身邊道:“阿娘,滔天重新現世,宗正師伯和沉淵師伯說大概就這幾日,妖物魔修將先亂滄海,而後以滄海亂天道。”

“嗯,阿娘知道,真如,你避一避好么?”看着眼前的真如,浮蘇真覺得兒子是一夜之間就被風吹大的,感慨之餘頗多心酸。

真如雖修為境界低微,卻跟天宸脾氣差不離,哪肯在這樣的時候棄下親友而去:“不好,阿娘,身死道消事小,拋親棄友事大。如果在這樣的時候我都能避,都能躲在遠處,任由熟悉親近的人一個個蒙遭大難,而我獨安,這樣的我您認我都不認。”

本也只是個提議,浮蘇自己都不會避,只是捨不得真如美好的生命可能出現任何意外:“好,那我們就站在一起,面對這世界將到來的亂象。”

點頭,真如道:“世間苦難,皆為磨礪,阿娘不用擔心。”

揉揉真如的頭,浮蘇看着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堅毅的兒子,心中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她真的不是個稱職的母親,看着這樣的真如,她既驕傲,卻不免有一絲陌生,兒子長到這麼大,她是真的不了解兒子的全部性情呀。

感覺到浮蘇似乎要說什麼抱歉之類的話,真如趕緊開口:“阿娘,我很好,真的,我喜歡自己長大的每一點一滴。我愛阿娘也愛阿爹,也知道你們都是愛着我的,除此之外,我還擁有許許多的關愛,我的人生很圓滿,並不欠缺什麼。”

忍不住伸手將真如抱在懷裡,真如面紅耳赤地任由浮蘇抱着,絲毫不掙扎,雖有些不好意思,但屬於母親的懷抱永遠如此使人心安。片刻之後,真如才伸手也將浮蘇抱緊,其實與母親親近一點也不難,其實阿娘,就算千年不相見不相親,只要有如此刻的暖,千年如一日。

“真如,假若遇到你阿爹,知道該怎麼做嗎?”浮蘇有點擔心真如遇到光頭,會心生不忍與不舍。

“知道,揍他。”真如眉開眼笑,這事他愛干,從小到大,折騰阿爹都是屬於熊孩子的最大樂趣呀。

如我這般熱衷於坑爹的兒子,阿娘,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