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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心裡話,浮蘇還挺期待自己真正“死”掉時,景喚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所以,她勒令真如,一定要在旁邊記錄下來,因為她假死狀態下是跟真死差不多的,否則也騙不過景喚。為演這麼一齣戲,浮蘇下了相當大的本錢,人情賣出去一堆一堆且不說,單說花費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便讓她掏出多半積存來。

待到那天,晴日無風,選好的地點在浮蘇與景喚初遇的那林中,浮蘇還特意舍下穿慣的紅衣,穿上一襲和當年別無二致的的青衫。因着這些年稍稍胖了那麼一小圈,倒已不是當年那清瘦乾巴的樣子,骨肉豐勻,尤其是胸前那兩團,因常坐屁股也着實,咳……算了,不說了,反正和當年的樣子有區別就是。

眉眼盈盈立於林間,浮蘇等着光頭來,眾人都不知道她為什麼非選這裡。浮蘇心裡卻有着自己的堅持,她越來越肯定,自己喜歡的只有天宸,不因其如何強大,也不因其如何出身高,只因她永遠銘記着那一刻,青煙繚繞,光影浮動間,他伸手欲劈,卻到底只是蹲下輕柔給她披上衣裳。

說句不好聽的,這世上,除了血親,想脫你衣服的人多了去了,願全你穿上衣服的人有幾個。浮蘇在這一點上始終感性着,因為在那一刻,她感受到的是尊重,是比愛更持久的存在。愛不一定起源於尊重,但尊重是愛的基礎,至少,浮蘇一直這樣認為。從不曾更改過。

景喚呢。他着實還不明白這些。浮蘇做為一個一千多歲的老妖婆,弄明白這些也已過去許多年。不愛皆應不對等,而愛皆因懂得,這些天宸懂,景喚卻尚未明白。

這些心思,流光知道卻不懂得,真如略懂一點,卻很模糊。只因他也着實還青澀:“阿娘,尊重比愛更重要嗎?”。

“尊重和愛沒有哪個更重要,哪個更不重要,只是在我心中,更希望得到尊重。”所謂的尊重並非如何卑躬屈膝,也並非如何仰慕愛戀,只是對人格和獨立性的尊重。若放在年輕的時候,會需要浪漫的愛情,會需要花前月下的纏綿與耳鬢廝磨,但如今真正徹底地成熟時。需要的是以尊重為基礎的愛情。

浮蘇心中所想,真如能夠感受到一些。畢竟血脈神識中自有些牽連,浮蘇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的,他也能有所感:“所以,如果我愛一個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尊重於她?”

看着真如,浮蘇欣慰地點點頭:“對,在這一點上只有兩個人真正做到了,天宸和淳一,連你外祖父也曾真正做到。不過,小鹿還小,暫時只需要簡單一點的,不像我心思這麼複雜。”

仔細想想,真如道:“不,阿娘是正確的,只有兩者兼重,才能真正長久……唔,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勾搭阿爹來。”

對於真如來說,從天宸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種高山闊海卻無言無形的父愛,而景喚呢,嘿嘿嘿……挺好玩的,可以哥倆好,真如也覺得挺好的。不過愛情與親情本來就不同,當然,真如也從那種高山闊海里感受到了父親能給兒子的尊重。就像浮蘇說的,尊重你的選擇,尊重你的喜好,尊重你一切所言所行,不論你做什麼,只要從心而發出於本願,他都會給你一種“去吧,累了就回家”的可靠感覺。

可是,那樣高山闊海不好調戲嘛!想阿爹以前還被他調戲哭過,多可愛呀。

到法葉寺外,真如借口都不用找,直接就一句:“阿爹,你跟我來。”

景喚對真如自不疑有他,而且他對浮蘇有情劫,對真如一切如常:“你又胡鬧些什麼?”

對真如的不着調,景喚也知道,便以為真如是玩脫了,找他去救場,也沒多言駕了雲便與真如一道走。真如指哪他往哪,結果越來越熟悉,直到看到那片針葉林時,景喚才徹底明白過來:“是來找你阿娘?”

“是,阿爹,事情趕早不趕晚,越晚越不好破,不如早點解決問題,省得阿娘和阿爹都受折磨。”真如是個從不撒謊的好孩子,所以他沒半字虛言,淳一教的,要騙人最高的境界就是嘴裡從不說假話,很明顯,真如完全得到了真傳。

兒子有沒有虛言,景喚當然能感覺得出來,恰好是真如一個字假的都沒有,便把景喚給哄了去:“你阿娘呢?”

真如指指針葉林下,景喚便着眼去看,浮蘇感應到景喚的視線,便轉過身來。恰如當年一般看向景喚,微帶歉意的笑,寬大的青衣,披肩的長髮,林中雨露清潤,鳥鳴蟲語間,水珠幻作一片七彩光幕,情境煞是動人:“禪師。”

見狀,真如速速退場,這會阿爹已經被某位師伯下過葯了,真如果斷找地方等着圍觀大戲,還要負責給錄下每一個細節。雖真如覺得阿娘多少有些不厚道,不過,能坑到阿爹真的很讓人歡樂啊!

自動端降下,走到浮蘇身邊:“那年初見,也是這樣的場景,當時我便想,可是仙鄉中踏雲歸來的仙子,眉黛恰似青山,雙眸仿如碧水。”

“那時,我卻在想,不知哪來的小修士,竟把我這老妖婆給啃了,端是好牙口。”劇本本身就是先回憶一下,把甜蜜的都擺出來,然後來個大反差——咱們今天你死我活,橫豎要把這該死的情劫給破除,否則你煩我也煩,我是真的已經煩透你了。

待回憶到真如出生,再到前段時間發生的一些事後,浮蘇便滿面生寒,輕聲一笑道:“好了,該回憶的我都陪你回憶過了,現在一切都結束,今日,我們便將一切都了結吧。不管是你死還是我死,總歸無怨無悔,你死了我會好好照顧真如,而且他已經長大了,會有美好光明的未來可期。我死了,你便繼續走你的成佛大道,誰也不必牽掛,真如自有師兄他們照料。”

這時,景喚才算真正生氣,前頭浮蘇再刺激他,他也不見得有多氣,不過是情緒浮動而已。但浮蘇一句這幾句話卻使得他莫明氣憤,卻又說不出為何來,待他想說什麼時,浮蘇的劍已抵在他胸口:“是戰,還是就此死在我劍下,你選一個。”

山風吹來,稍顯質樸的寬大青袍與披肩的長髮因風翻飛,幾乎將浮蘇整個人都給纏繞於其中。景喚看一眼後,垂目望向腳底綠意青青的野草,輕聲道:“終是要解決的,若不戰而死,豈不更要讓你瞧不起。不論生死,總要無遺憾才好,我自不願將來你想起時,仍只覺我是個連與你對陣勇氣都沒有的懦夫。”

“很好。”

浮蘇說罷,直接就上大招,不過她用了幾成劍意,她自己心裡有數,真源劍意再強大,只要她無心傷人,簡直是如清風拂面碧水無痕。但,劍的威勢並不因少用幾成劍意便減少,至於那劍意不足十成,唔……她相信師兄下的葯,現在的景喚感覺不出來。

師兄給景喚下的葯既能提高景喚的修為,也能減低他的感知度,還能讓景喚更容易受到刺激,所以浮蘇一點也不擔心景喚能明白過來。

被浮蘇這一劍砸過來,景喚一是懵,二是避,三是怒,他是真沒想到浮蘇會來真的,這劍意分明是浮蘇現在最拿得出手的,最高階的劍意,連前人都不曾修到過的第六重劍意。

“你當真非要見死活?”

“看我的劍意,你覺得我像在說假話嗎?”。說著浮蘇又是一道劍意凝實,笑吟吟地看着景喚道:“如果你覺得是假的就是假的吧,等你死了,就知道什麼叫以生命為代價了。”

當即,景喚不敢再大意,且也覺出浮蘇不像在說假話了,不由得心裡一陣發寒,這女人當真心狠。只因非她心中所愛,便連死生也不顧惜,甚至連她自己的性命也不顧惜,景喚更恨後半句——因你不愛,便連自己的命都寧可舍給我,也不願欠我半分!

打就打吧,左右,我已有終將某日死於你劍下的自覺。

雙方都沒認真打,但看起來都特別能嚇唬人,浮蘇感覺得出景喚沒認真。不過有師兄下藥嘛,話說師兄們就是貼心呀,要沒師兄下藥,今天這事就成不了!

打來打去,打到兩人都酣暢時,景喚便有些收不住手了,浮蘇沒被下藥,當然依舊能收得住手。所以景喚的招數越來越厲害,浮蘇被打得猛時還真有些扛不下來,幸好她早有防備,畢竟自己是來假打的,還要被真打,防禦法器不要錢一樣的裝備在身上。

待到師兄的藥效全部發散出來時,景喚一杖拍下,浮蘇看着這一杖,估算着就算有防禦法器,也能被打得吐出血來。為把景喚騙過去,出點血是必然的,加上連續放大招,靈力也差不多了,浮蘇便趁勢把自己送到了景喚的禪杖下。

“噗……”蒼天在上,真的很疼吶,下次再也不要這樣演了,好苦逼。浮蘇想抬起手來擦擦嘴邊的血,但江崖給的葯已經開始起效,她壓根使不上力氣,靈氣也無以為繼,一個倒栽蔥便沖地上砸去。

“浮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