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乘风而起》 二子从周

德昌城這裡每一家滷味店都有板鴨在賣,一般都是浸泡去鹽味後蒸熟的,另外還有多了一道抹糖滾油的工序,變得紅通通的,紅的一排,白的一排,倒也熱鬧。

“什么味道這么香?”李老三的車也在衛士後邊停了下來,車窗打開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蒸鴨肝。”周至給李老三介紹:“建昌鴨肝,一室蒸肝九室香。”

攤主也是個會賣東西的,本來是個涼滷攤子,偏偏在邊上支著一口小蒸鍋,蒸鍋上擺著板鴨,鴨肝,也不蓋蓋子,就靠熱蒸汽燻著,當真是香飄一路。

“舅舅要吃。”鐵蛋兒伸手,還不停地張合,表示自己的迫切。

“這個可以吃,不過也不能吃太多哦。”周至笑著學鐵蛋張合小手的樣子,扭頭對老闆說道:“來兩幅鴨肝,一隻白鴨,一隻紅鴨,都分作兩份,我們倆車。”

“好嘞!”老闆很開心,現在出攤早,買主還沒有大來,周至開張就是“大生意”,當然老闆開心。

周至看著老闆麻利絲滑地切著鴨肝,心裡不由得覺得有些可惜。

因為再過十多年,國人的飲食結構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像肝臟這種高膽固醇的食物會一步步離開國人的餐桌,從大家非常喜歡的好菜,淪落到一年上不了兩次席面。

鵝肝還因為名聲大,得到的待遇好一點,但很快就不會有人去認真料理鴨肝了,最終淪為貓糧和狗糧。

但其實料理得好的鴨肝真的鮮美,比如現在的建昌鴨肝。

建昌鴨又叫大肝鴨,本身肝就很大,經過恰當的填喂後,能夠達到八兩,比普通鵝肝都不差了。

按照鵝肝的標準來衡量的話,八兩的鴨肝怎么都達到了A級鵝肝的標準,而且比鵝肝還要細嫩。

鵝肝的烹飪其實非常簡單,屬於“好的食材只需要簡單的料理”那一類,用鹽和胡椒碼味後香煎,或者用清酒調味汁浸泡一夜後小火慢燉到剛好過心,就分別是法式香煎鵝肝和島國清酒鵝肝。

只可惜沒有時間,要不然周至還可以露一手,用烹調鵝肝的方法烹調一下這種鴨肝,一定會非常美味。

現在的鴨肝老闆說是秘法,其實周至完全清楚,就是將整幅的大鴨肝下到滾開的滷水裡燙到九成熟,之後放到涼滷水裡浸泡入味,剩下那一成依靠肝臟自身的熱量將之燜熟,待到一下午浸泡後鴨肝就會變得異常入味,香濃滿溢。

還有一種就是風板鴨的時候製作的風肝,先下熱水中浸泡回軟,放到蒸籠上蒸熟,那香氣能夠擴散到很大的範圍,讓本來不想吃的過路人也會忍不住停下來稱上一兩打打牙祭。

滷肝和風肝一種肥嫩,一種綿韌,白鴨和紅鴨一種鹹香,一種鹹鮮,還都是不錯的風味,被周至帶到車上以後,獲得了一致的好評。

過了德昌,會理就不遠了,這裡基本上是巴蜀的最南端,再往南不遠就是渡口市,過了渡口市就進入滇省了。

靠近會理後,就在道路兩邊,都能夠看得到果園了。

果園一般會用低矮的土泥牆給圍起來,裡邊幾乎寸草不生,就是紅褐色的有點帶砂質的泥土,然後就是橫平豎直的一棵棵掛滿果子的石榴樹。

樹上的石榴很大,沉甸甸地壓彎了枝頭,讓農人不得不支撐起竹竿,避免石榴樹枝被壓斷。

現在的會理已經推廣開了果袋技術,用來保護石榴免受蟲子和鳥兒的禍害。因此樹上能夠看到的都是一個個的紙袋子,只有正在採收的幾棵樹,可以看得到石榴的樣子。

“真大啊……”周至撇了一眼路邊小車上堆放著的剛下樹的大石榴:“合著真正的好石榴都給會理人自己給吃了,一點都沒有給外地留啊……”

“有沒有可能是產量不足,自己本地就消費掉了?”李一佳問道。

“這個倒是大有可能。”周至覺得李一佳說道了問題的關鍵:“我老家的荔枝,真龍柚,龍眼,青果,之前你們誰聽說過?吃過的都說是好東西吧?”

“除了青果,別的還真不錯。”李一佳吐了下舌頭:“你休想矇混過關!”

青果就是橄欖,不過不是油橄欖,而是青橄欖,這種果子果肉味澀,但是久嚼之後又會有微甜的回味,讓口腔氣息十分舒服。同時還能夠清熱利咽,生津解毒,夾川男女老少都喜歡嚼青果。

周至給同學們帶的特產裡頭,荔枝,柚子,龍眼都頗受大家歡迎,只有這個青果,李一佳吃了一口就呸呸呸,然後罵周至害人。

從此以後兩人就形成了一種鬥嘴上的默契,周至在李一佳在場的時候,聊起家鄉特產的時候就會把青果往裡邊塞,而李一佳就會特意將之摘出來,堪稱嚴防死守。

“其實佳佳你是沒有多嚼一會兒,多嚼一會兒之後,就會出現甘甜的回味,挺舒服的。”

“就是嘛,因為初食味苦,回味之後則甜,如忠言之逆耳,故名‘諫果’。所以宋代趙蕃《倪秀才惠橄欖》詩裡有‘直道堪嗟故不容,更持諫果欲誰從’的句子。”

“而宋代周密在他著名的筆記《齊東野語》裡記錄道說,黃庭堅在我們蠻州做官的時候有一次途徑蔡次律家,蔡家小軒外種植者一棵青果,蔡次律請黃庭堅給青果定個名字,黃庭堅將之命名為‘味諫軒’。”

“到了清代,史學家王廷釗認為讀史如聽諫,亦可令人回味無窮,故名其居為‘如諫果室’。獨撰了《春秋列女圖考》、《漢元后本紀補》、《晉八王易知錄》,合為《如諫果室叢刻》。”

“所以我們學習文史的人,怎么能不喜歡青果呢?”

“你們那是舊文人的酸腐氣!”李一佳才不會上週至的當:“故意特立獨行顯得自己不同,是矯飾虛偽,沒苦硬吃!”

“而我們新時代的文學青年,當然要跟你們劃清界限,批判你們!從文字到思想,從軀殼到內在,狠狠批判!”

“佳佳,黃庭堅諡號是什么?”

“呃……”李一佳被周至突如其來的一問給搞蒙了:“文……文忠?”轉眼看到黃瑞山在輕輕搖頭,做著口型:“節?啊文節!黃文節公!”

“那這個諡號是誰給他的?”

“當然是宋徽宗給他的啊,啊不對,黃庭堅是元祐黨人,徽宗和蔡京是一路的,元祐黨人恢復名譽實在南渡以後,宋高宗,趙構給他的!”

“好傢伙,你這回答個文史常識搞得跟解數學題一樣,還要從條件和邏輯推理入手,就在還打算狠狠批判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