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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楚二人進了亭子不多時,石楠便到了。亭子里早已洒掃乾淨,桌上也備好了酒菜糕點,兩旁又擱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火盆,已放置了一會,此刻已覺出融融暖意來。火綃輕薄,人在其中,往外望去,白雪世界也均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暈紅。

亭中不曾點燈,僅在幔帳四角各懸了一枚雞蛋大小的夜明珠,發出幽幽的光芒。

蓮兒還特意的尋了幾盆臘梅,在亭子四角各放了一盆,一時冷香沁人。楚青衣眼兒一掃,好笑的指着一邊的一隻半開的大楠木箱子:“怎麼這個也拿來了?”

寧宛然順着她所指方向看了一眼,不由一笑,答道:“那是昨兒長公主派人送來的,說是宮中秘制的煙花,比外頭買的好看許多,放的時間也長,聽說你愛放,特意送來的!”

楚青衣撇嘴道了一句:“她倒有心!”卻終究不曾再說其他。

寧宛然知道她素來不喜虞嫣,今日肯說了這一句,已是難得,不由笑了一笑,想着虞嫣一直都在似有似無的投其所好,如今總算也是見了些成效了。

三人坐下不久,才見了蓮兒捧了一隻精緻的玉匣子過來了,寧宛然忙拉了她一同坐。蓮兒在葉飄零身邊隨便慣了,何況寧宛然素日也並不真當她是個下人丫頭,便也坐了下來,笑着捧了玉匣子給眾人看,那匣中裝了滿滿的半開地粉色梅花。

“我剛在院子里摘的。一會子拿來煮酒,那味道可香得緊!”

寧宛然笑了起來,接過她手中匣子,笑道:“虧你想得周到!”觸到蓮兒小手,只覺那手冰涼冰涼的,不由一陣心疼,忙使喚着楚青衣去將亭角的火盆挪了來給蓮兒烤上一烤。

楚青衣起身挪過火盆。笑向蓮兒打趣道:“你這主子體恤你,倒拿了我來做苦力!”

蓮兒撲哧一笑。忙提了桌上的酒壺給楚青衣斟得滿了:“我幫楚公子斟酒,以謝公子!”

那酒傾倒出來,色澤純碧似寒潭碧水,被冰瓷酒杯一襯,那酒杯便似碧玉雕成一般。

寧宛然看在眼中倒不由怔了一下,愕然道:“碧水竹?”便抬了眸去看蓮兒。這個丫頭,我叫她莫要去取這酒。她畢竟還是去取了。

石楠注目看着那酒,倒忍不住贊了一聲:“這酒顏色卻好!”

蓮兒見她稱讚,忙又給她斟滿了,對寧宛然略帶不滿的目光視而不見,笑道:“這是我家公子自釀的果酒,名曰‘碧水竹’!”

楚青衣仰首一口飲盡,只覺入口清沁,直涼入心肺。拖口贊道:“好酒,不辜負我偷偷潛進葉府做了一回地賊!”敢情這酒,竟是楚青衣被蓮兒唆使,去葉府取了來的。

寧宛然苦笑搖頭,她拿了不欲別人查知為借口,不許蓮兒去葉府取酒。蓮兒卻偏叫了楚青衣去,楚青衣輕功原極高妙,即便日間進出葉府,怕也無人能夠發覺,她自也不好責備蓮兒。蓮兒又移了酒壺給她斟得滿了,寧宛然眼見杯中碧色盈盈,不由痴了一刻,想起葉飄零,心中一時悵惘莫名。這個丫頭呵,總在時時提醒自己。有那麼個人在。

石楠已喝了一口。笑道:“這酒味道極好,只是不曾溫上一溫。這大冷地天,忽然喝了,竟覺得寒沁入骨,忍不住要打上幾個寒戰!”

寧宛然聽了這話,便笑了起來,一時想起昔日的紅酒,因道:“這果酒,原不比其他酒,是不能熱的,一旦熱了,味道便也變了,倒是冰上一冰,味道更覺醇厚佳美!”

蓮兒笑着點頭道:“正是如此!以往少爺也常放些冰塊鎮上一鎮,味道果然清冽許多!”

四人飲着酒,隨意的說說笑笑,寧宛然原無多少酒量,幾杯下去,面上便現了紅暈,越發言笑無拘。楚青衣酒量雖不甚宏,卻比寧宛然略勝一籌,所喝的又是果酒,一時半會的,倒也不曾顯出酒意來,只是一疊連聲的贊:“好酒!”

飲至酣處,寧宛然便自來了興緻,又有了幾分酒意,便硬是逼着楚青衣去房中取了簫來,自己湊簫近口,幽幽地吹了起來,卻是一曲“梅花三弄”。

林中原甚清幽,幔帳外又是白雪茫茫,一派瓊林玉宇,如夢如幻的景緻。此時又借了月影雪光,鼻際梅香宜人,耳中簫音婉轉,三人不覺都有些痴了。楚青衣忽而清嘯一聲,飄然起身出了幔帳,隨手摺了一枝梅,隨着空靈飄渺的簫聲信手揮舞。

她的輕功在當今江湖,若稱第二,再無人敢僭號第一的,人行雪上,一無痕迹。這一路舞了起來,但覺青衣飄飄,當真是翩若驚鴻,矯若游龍,衣帶當風之處,迴風舞雪。

這路劍法其名恰恰也是“梅花三弄”,原是楚青衣在江湖上無意得來。這路劍法舞將起來身法飄逸靈動,劍勢優雅悅目,其實卻無多少威力。

楚青衣曾不止一次的笑稱之為“花樣子”,活似唱戲一般。她當年拿了這路劍法教給凌雲鴻,原也存了壞心思。當時凌雲鴻初涉劍法,倒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才將這劍法學得了九成的神韻,卻不料在楚青衣面前舞了一次,直將楚青衣笑得倒跌,連稱他若是去了燕子樓,必能將驚鴻比得從此再不敢舞,直氣得凌雲鴻幾乎吐血,此後便再不曾使過這劍法。

楚青衣自己因此倒也記住了這套劍法,此刻舞將出來,比之當年地凌雲鴻何止勝了一籌,衣袂飄然之間,直有天人之姿。

待到簫音裊裊。將止未歇時候,楚青衣青衣一拂,優雅的一個回身,梅枝拖手,一聲輕響之下,快逾閃電一般直直cha入了臨近地一株梅樹,那梅樹一陣輕晃。枝頭落雪紛紛而下,她人卻已飄然入了幔帳。青衣之上竟不曾帶了一星半點的雪花。

石楠這才回神,拖口贊道:“好!”

蓮兒早看的呆了,只是不停的拍手,連個好字也忘記了說。

寧宛然含笑撫簫,側頭調侃道:“若是今兒你穿了一身紅衣,這般一舞,可不要傾倒天下了!”言下不無遺憾之意。

楚青衣嘿嘿一笑。伸手作勢就去抱她:“傾倒天下又有何用,只傾倒了宛然,我也算是功德圓滿了!”幾人笑鬧了一陣,楚青衣便又逼着石楠唱支曲兒來聽聽。

石楠卻不過,因笑着唱了一支小曲,她原是北霄第一名妓花解語,這一曲唱來,自是音律裊裊。嬌喉婉轉,一唱三折,直令人蕩氣迴腸。

待得唱完了,三人便一同望着蓮兒,蓮兒哪肯在她們面前獻醜,只是笑着耍賴。畢竟又拿了壺。替三人斟了酒,眼看一小壇碧水竹已將罄盡,便又另取了薄酒,煮上了梅花。此刻月已中天,四人也都有了幾分酒意,便取了煙花,出了亭子,放起煙花來。

不一時,空中五色綻放,炫目燦爛。一波一波。此起彼落,直耀得梅林上空直若白晝一般。楚青衣拖口贊道:“果是宮中秘制。與外面所買當真大不相同,可惜上官憑不在!”言下不期然地竟有幾分落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