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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死了!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用為她難堪傷心憤怒糾結。

這是早就意料中的事。一個月前,大馮氏就在信中提起江氏病症日重的事,委婉的暗示江氏命不久矣。他早有心裡準備。

這一刻真的來了。他根本無法平靜,心裡竟然如針刺一般難受。

沈祐目中閃過水光。

馮少君心裡暗暗嘆息,起身下榻,抱住了他。

江氏有千般不是萬般可恨,到底是他親娘。那份來自血緣的牽絆,永遠割捨不斷。

人死如燈滅,所有恩怨糾葛,也如風遠去。

沈祐沉默不語,默默將懷中的妻子摟緊。

許久過後,馮少君才張口道:“讓人把院子里外的紅燈籠和紅對聯窗花都撤了,換上白燈籠。我們從今日就換素服。”

親娘死了,兒子媳婦總得服孝。

沈祐嗯了一聲。

馮少君的肩膀處濕漉漉的。

當日晚上,沈宅內外都掛上了白燈籠。丫鬟侍衛們都換了素服。

沈嘉就在隔壁,眼見着動靜不對,立刻過來了。

沈祐換了白色的素服,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過,沈嘉和他兄弟多年,對他的性情脾氣了如指掌。怎能看不出沈祐此時心情沉重晦澀?

可喪母之痛,又有什麼話語能安慰?

沈嘉長嘆一聲,走到沈祐身邊,拍了拍沈祐的肩膀:“四弟,你心裡難受,就和我說說話。別什麼都悶在心裡。”

沈祐眼睛發紅,沒有張口說話。

沈嘉也沒再勸慰,默默陪在沈祐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沈祐才低低地說道:“三哥,我有些難受。不過,你不用太擔心,我能撐得住。”

“她這一輩子,貪戀榮華,卻求而不得。與其這樣滿心怨懟地苟活,倒不如就此撒手西去。來世,但願她投一個好胎,嫁個如意夫婿,一世尊榮富貴。”

沈嘉嘆道:“事到如今,也只得往好處想了。遇到這等事,你在家裡安心守孝。假期過了,我代你去向孟將軍告假。”

沈祐卻道:“不必告假了。軍中事務繁忙,還要建新軍營,千頭萬緒,我哪能在家中待着。過了初五,我就去軍營。”

……

新年初一,宮中舉行了宮宴。

一直在東宮養傷的太子朱昀,今日終於在人前露了面。

當然了,宮宴上也沒多少人。慶安帝只有袁皇后這一個髮妻,太子身邊也只有太子妃。東宮裡的太子良娣今日告病未出,倒是榕姐兒,被奶娘抱了出來,安安靜靜地坐在梁哥兒身邊,乖得令人心疼。

進宮赴宴的,還有趙王和趙王妃。趙王世子被罰禁足,兼之之前被痛揍一頓,只得老老實實在趙王府里待着。

還有福親王父子,今日也進宮赴宴。朱暘和丁琅兩人,和趙王世子一樣悲催,至今還被關在院子里。

相比起前些年的人多熱鬧,如今宮中的宮宴總顯得有幾分冷清。

慶安帝又不喜絲竹歌舞,宮宴進行了一個時辰,很快就散了。

朱昀帶着妻兒,回了東宮。袁敏立刻令人捧了熱騰騰的薑湯來,親自伺候丈夫喝下。

朱昀被寒風吹得臉孔泛白,直至溫熱的薑湯入口,臉上才多了幾分血色。手腳也漸漸暖了起來。

“你現在怎麼樣?”袁敏柔聲問。

朱昀低笑一聲,不怎麼正經地握住袁敏的手:“這一碗熱薑湯,暖心暖肺,我現在好得很。”

袁敏笑着嗔他一眼:“你身子還沒痊癒,別逞強了,快些去榻上歇着去。”

朱昀身體傷了元氣根本,養了將近半年,如今行走無礙。不過,不宜勞累。像今日這樣,在椒房殿里待了大半日,一回來就額上冒虛汗了。

朱昀自嘲地笑了一笑:“我現在倒成了一朵嬌花,時時需要人照顧。”

袁敏扶着他走到床榻邊,為他解了衣衫,還要扶他上榻。朱昀失笑:“我是虛弱些,又不是斷了手腳。不必你這般伺候。”

袁敏不樂意聽這些,瞪了一眼過來。朱昀立刻就老實了,由着妻子伺候。他躺下閉上雙目,袁敏還不得閑,又去看幾個兒女是否洗漱睡下。

袁敏走了之後,朱昀才睜開眼,默默想着心事。

江氏在年前病逝,喪信應該已經送到邊關了吧!

沈祐看到喪信,會是什麼反應?

江氏的“病逝”,背後有沒有慶安帝的授意?

江氏離世的消息,眾人都瞞着袁皇后。想讓袁皇后高高興興地過了新年再說。到那個時候,袁皇后不知會怎生傷心難過。

朱昀腦海中思緒如潮,紛亂晦澀。良久才長長嘆了一聲。

……

椒房殿的寢室里燃着幾個炭盆,暖融融的。

袁皇后卸了妝,沐浴後穿着柔軟的中衣,坐在梳妝鏡前。慶安帝耐心地用柔軟的棉布,為袁皇后擦拭濕漉漉的長髮。

光華的銅鏡里,倒印出一雙恩愛夫妻的身影。

袁皇后笑着嘆一聲:“又是一年,我又老了一歲。”

慶安帝低聲笑道:“你一點都不老。在外眼裡,你還和當年一樣。”

誰能想到,在外冷肅威嚴的天子,私下裡竟有這樣柔情的一面。袁皇后被哄得美滋滋地,放軟身體,依偎在慶安帝的懷裡。

慶安帝無聲一笑。

江氏一死,壓在他心裡二十餘年的晦暗盡去。這幾日,他心裡都覺得暢快。

偶爾想到沈祐……也罷,既已做了決定,就不必再去遺憾愧疚了。慶安帝定定心神,繼續為袁皇后擦拭長發。

袁皇后隨口和慶安帝說著閑話,不知怎麼地,提起了遠在邊城的沈祐:“沈祐去邊軍也有幾個月了吧!你身邊忽然少了一張熟悉臉孔,總像少了什麼似的。”

慶安帝神色不變,似隨口說道:“大好男兒,當策馬領兵,建功立業。整日待在宮裡,就如寶刀入鞘明珠入匣。”

袁皇后輕嘆一聲:“他這一走,幾年內都不會回京城了。上個月我打發紅玉去邱家探望江妹妹,紅玉說江妹妹病症一日重過一日。萬一撒手西去,想見兒子一面都見不到了。”

慶安帝目中閃過冷意,很快扯開話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