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半日過後。

城門下滿是屍首,城牆上血流成河。

守城的將士已經換了第二撥。受傷不能再戰的,被抬下去療傷。精疲力竭的,也得先退下休息。好在城牆堅固,易守難攻。邊軍將士們輪換着上城牆便是。

沈祐卻一直未退。

他領着天子親衛守在最重要的一段城牆處,殺退一波又一波的韃子。鋒利的寶刀,飽飲鮮血,全身的銀甲都被染紅了,黑眸中燃着洶洶的火焰。

對韃子來說,這是一尊天降的殺神。

於邊軍將士而言,這就是救世菩薩,軍中士氣大振。

袁清派親兵去城牆處,請沈祐稍事休息。沈祐頭也未回:“不必了。”一邊揮舞長刀,跳上城牆的韃子頓時身首異處,血花四濺。那個韃子臨死前扔出手中長刀,萬幸力道不足,沈祐身上又穿着世間最好的軟甲,那把長刀沒能穿透軟甲。

沈祐左邊的胸膛傳來一陣痛楚。

戰場上容不得半點分神。

沈祐忍下痛楚,繼續揮刀殺敵。

城樓上的主將袁清,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忍不住低聲嘆道:“好一個沈祐!好一個殺神悍將!”

此時,城門外三里處的戰車上,韃子首領和柔然首領各自陰沉着臉。

他們離戰場有一段距離,看不清城牆上發生的一切。不過,不斷有戰報傳來。這半日間,死傷太過慘重了。他們的士兵不惜性命衝上城牆,卻接連慘死。軍心浮動,士氣漸漸消沉。這一仗,他們已經輸了。

“退兵吧!”

柔然首領咬牙低語:“死的人太多了。再打下去,我們的人就要死光了。”

韃子首領額上青筋畢露,狠狠瞪了一眼過去:“再打半日,天黑之前攻不下城牆再退兵。”說完,下令戰車前行,到了城門外一里處才停。

這裡已經能清楚地看到城牆,也能清晰地看到城牆下的累累屍首。

韃靼首領目露凶光,親自擊戰鼓,又高聲以韃靼語嘶喊了起來。原本已經滿心驚懼的韃子們,也跟着亂嚷起來,像打了雞血一般再次兇猛攻城。

“那個人是誰?”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沈祐迅速轉頭看一眼,就見滿臉鮮血的沈嘉站在身邊。他心裡一沉:“你受傷了?”

沈嘉用手抹了一把臉:“受了點輕傷,沒什麼大礙。這都是韃子的血。”

沈祐這才稍稍放了心,低聲道:“你先退下休息。看看有哪些兄弟撐不住了,讓他們都先退下城牆。”

沈嘉握緊刀柄:“我能撐得住。兄弟們也都是好樣的,沒人肯退。”

沈祐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打仗沒有不死人的。兩百天子親衛,有十幾個受了傷無力再戰的,不得不退下城牆。其餘的人都還在。

城門下傳來韃子如海浪般的嘶喊聲。

沈祐深呼吸一口氣,揚聲道:“韃子又攻城了。殺敵!”…

眾親衛一同高呼:“殺敵!”

所有邊軍將士,齊聲高呼:“殺敵!”

……

這一場戰爭,其激烈殘酷,前所未有。註定了會被銘記於大齊歷史,也將永遠烙進韃子們的腦海。

不管攻勢如何猛烈,不管韃子們如何悍勇,都無法攻破城門。

天色不知何時漸漸暗了下來。天邊的紅霞染紅了天際。高大的城牆,早已被鮮血染紅。磚石的縫隙里,都被鮮血浸透。

韃子們的戰鼓終於停了。

鳴金收兵。

不知是誰先喊了起來:“韃子退兵了!”

緊接着,就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韃子退兵了!”

“我們勝了!”

沈嘉也大喊起來,激戰了一日,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再也握不住手中長刀。刀落了地,發出清脆的聲響。不過,這時候根本無人在意,因為眾人都在高喊狂呼。

沈祐沒有呼喊,心頭涌動着熱血,眼睛不知何時濕瀾了一片。

他伸手,用力抹了抹眼角。

沈嘉轉頭一看,被嚇了一跳:“四弟,你的臉上都是血!”

沈祐啞聲道:“沒事,這都是韃子的血。”

沈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後雙腿一軟,差點倒下去。沈祐迅疾出手,扶住了沈嘉:“三哥!”

沈嘉勉強站穩,低聲說道:“我是半點力氣都沒了。身上還有幾處傷,也不知輕重。”

沈祐身上也有傷,之前高度緊繃一心殺敵,根本顧不及。現在精神鬆懈下來,也覺全身疼痛。

兄弟兩個你扶着我,我扶着你,慢慢下了城牆。

不計其數的傷兵,或坐或躺着,一片哀呼聲。數十個軍醫,忙着為士兵們療傷。一個個恨不得多生出一雙手來。

有軍醫眼尖地瞄到沈祐沈嘉兄弟,迅疾上前,要為他們療傷。

沈祐低聲道:“我們傷勢不重,還能撐得住。”

是啊!

重傷的士兵遍地都是,他們還能走得動,可以回將軍府。就別佔用一個軍醫了。

沈嘉齜牙咧嘴,忍着疼痛,和沈祐坐上了一輛簡易的馬車。馬車平穩向前,小半個時辰後,就到了將軍府。

擅長治外傷的江太醫,早已先一步得了消息,在將軍府門口等着了。

眼看着像血人一般的沈祐沈嘉,江太醫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沈嘉還有心情說笑:“江太醫別慌,我們兄弟身上的血,大半都是韃子的。我們兄弟受傷不重,誒喲!”

一腳踏不進門檻,差點摔倒。

沈祐哭笑不得,忙扶住沈嘉:“你快閉嘴,少說兩句。等江太醫為你療傷。”

沈嘉這才住了嘴。

江太醫低聲道:“邊軍大勝的喜訊傳到府中,太子殿下精神大振,特意囑咐下官在這兒候着。太子殿下的院子里有不少空屋,請沈統領和沈千戶去療傷休息。”

沈祐點頭應下。

其實,他的情形沒比沈嘉好到哪兒去。

這一整天,他一直守在城牆最前端,手中長刀幾乎沒停過。此時早已力竭,全憑着一股悍勇支撐到現在。

待進了院落,在廂房裡的床榻上躺平,一股難以抑制的眩暈襲來。沈祐就這麼閉着眼,昏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