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群川流不息，在這深秋的季節，彷彿紛飛的落葉。從遠處走來，朝這裡看上幾眼，然後又向遠處走去。行色匆匆，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原以為，經歷過一次生死，她的心會屬於自己。

原以為，用自己的生命，可以換取她的歸屬。

但李木錯了，徹底的錯了。他低估了道家的洗腦，低估了楊雪依對師恩的重視。就算關中子背叛了她，她依然堅信師傅對她是關心的，無私的。

所以，她不可能和李木在一起。

活着，必須要對得起師傅，對得起師門，即使讓自己受委屈，她也不許這麼做。

她是一個執着的女孩，不論是做事，還是情感。

李木怔在原地，彷彿第一次認識楊雪依一般，深深地看着她，一時間不知所措。

楊雪依猶豫了一會，快步逃跑似得離開。而眼眶裡的淚水，也決了堤似得，嘩嘩流下。

隨着身邊的風，輕輕地散落。

跑着，跑着，似乎覺得還不夠，忽然招來一朵祥雲，消失在天際。

李木反應過來，正要去追，卻被媚心拉住。媚心嘆了一聲，彷彿一個責怪弟弟的大姐，柔聲道：“算了，我去吧。”說罷，她也化作一道流光，追着那多祥雲而去。

留下李木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只有小約靜靜的陪在他身邊，昂起腦袋，關切似得看着自己的主人。

“誒——”

內心的萬般愁怨化作一聲嘆息，搖搖腦袋，盡量拋之腦後。看見前面買包子的大姐，嘴角忽然揚起一抹弧度，慢慢走去。

楊雪依飛出城外，來到江邊，看着滔滔江水，忽然失聲痛哭了起來。

旁邊有一隊修道者正好路過，見一個美貌的女子獨自在江邊痛哭，還以為遇到了什麼想不開的事情，正要過來救人。

忽然一道白光閃現，又出現一個極其柔媚的女子，眾人的眼裡，閃過一道驚艷。

“你們，沒事吧？”

“我們是修道者，可以幫你嗎？”

那些修道者關切地問道，不過眼睛，卻不由自主的停在了不敢看的位置。

若是平常，有人敢這麼看着自己，媚心肯定會將他們全部殺掉。不過在楊雪依面前，她卻不能這麼做。

“這裡沒你們的事，不想死的快點離開。”說著，揮出一道白氣將那些人逼出三丈以外。

“妖！”

修道之人對妖最為敏感，立即察覺到媚心身上的妖氣。有幾個衝動的弟子紛紛拿出武器，大有拚命之勢。然而卻被身邊的年長一些的弟子攔阻，“她的實力太強，我們不是對手，還是少招惹為妙。”

一行十幾人，悄悄地離開了。

媚心走到楊雪依的身邊，和她並坐在一起。兩人身高差不多，身形也一般苗條，從背後看去，就好像一對親密的好姐妹。

如果光用眼睛看，從背後還真難分別他們誰是誰。只有頭髮稍稍有些區別。楊雪依的頭髮是烏黑亮直，而媚心的秀髮，怎在末端稍稍有些微卷，如波浪流雲。

身後的事情楊雪依早就察覺，漸漸止住眼淚，朝媚心看了一眼，眼眸深處，划過一絲失落。

那絲失落，卻沒有逃過媚心的眼睛。她雖然是靈獸，但活了上萬年了，早就和人類沒有區別。她更喜歡自己現在的形態，而不是狐狸形態。

人類之間的情感，她自然再清楚不過了。媚心非常能夠理解李木現在的感受，因為她也如此痴戀着。

“怎麼，很失望嗎？是我追了出來，而不是他。”媚心微微笑道，彷彿一個大姐，開導自己心愛的妹妹。

楊雪依偏過頭，看着滾滾而來的江水，有滾滾而去。她的心情，也似江水般滾滾翻騰。

雖然害怕李木追出來，可是在內心深處，又希望是他。這種矛盾，讓她更加痛苦。

楊雪依沒有說話，媚心是妖，這一點她始終心存芥蒂。若不是看在李木的關係上，她根本不會理會媚心，兩人不為敵，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媚心也不在意，依舊輕聲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知道一點，當初在雲夢澤中的時候，他不顧一切的尋找你，不顧一切的救你。”

濤濤江面，籠罩着薄薄的霧氣，看不見遙遙的對岸。就好像在雲夢澤中，看不見彼此。

誰有知道，身處絕境中的她，心裡思念着的人有是誰？

說出這種訣別的話，誰的心裡更加難受？

“雖然我和他相識的時間並不長，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他和別的魔族不一樣。他是一個淳樸善良的人，對你更是絕對痴心。”媚心望着江面，悠悠的道：“看得出來，你也喜歡他，為什麼還要說出這種讓兩個人都難過的話呢？”

“你不會懂的，我不能背叛師傅。”楊雪依瞪了媚心一眼，俏臉上微微有些怒意。

“背叛？難道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背叛別人嗎？”媚心彷彿沒有看見她的怒氣，接着道：“難道你們師門和佛陀道一樣，只能苦修不能婚嫁？”

楊雪依沒有說話，她有些不想搭理媚心。

媚心接着道：“我記得，萬壽山五庄觀沒有這個要求吧。”

“是他告訴你的？”楊雪依看了媚心一眼，心裡忽然有些難受。

從一開始，她就發現媚心和李木的關係非同一般。況且，這麼漂亮的女子，哪個男的不心動呢。誰會願意，自己喜歡的人身邊，會有這麼一個妖媚迷人的女子。

或許楊雪依說出訣別的話，不光是因為信仰的關係，還有媚心的原因。

媚心輕笑一聲，彷彿春風吹來，使楊雪依的怒氣又消了幾分。她接着道：“當初要殺你的那個人，叫摩雲子吧，五庄觀的二弟子。”

“你怎麼知道？”楊雪依有些驚訝，疑惑的看着媚心：“你以前和二師兄交過手？”摩雲子的名字，李木並不知道。

媚心道：“沒有，我只不過去拜訪過你的師父，你的幾個師兄，我都見過。而且他用的法術，就是你們萬壽山的。”

“你去拜訪過我的師父！”楊雪依顯然不相信。

媚心笑了笑，道：“沒錯，當初問他討要了一顆人蔘果。”

“人蔘果！”楊雪依更加不相信。人蔘果是鎮元大仙的寶貝，那是堪比天上王母蟠桃的寶貝。別說一個妖怪了，就是他們自己弟子想要吃一顆，那都必須修鍊一千年才有一次機會。到現在為止，她也只是見過。

媚心笑道：“對，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回去問鎮元大仙。他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食古不化，我是妖，他非但沒有收服我，而且還贈我人蔘果。”

楊雪依看着媚心，卻已經相信了七八分。

媚心接着道：“李木他是善良的，人們對他的誤會總有一天會解除。況且他又是通元大仙的弟子，算起來和你也算是同道，鎮元大仙通情達理，決計不會為難你們的。”

楊雪依看着媚心，目光有些閃爍，似乎很想說服自己，相信媚心的話。

“就算是妖，也可能修鍊成仙。可是李木是魔，他不可能成仙。師傅最恨魔族了，他是不會同意的。”楊雪依的目光有些掙扎，她急切地看着媚心，彷彿期待着她說服自己。

而她，對媚心的敵意早就消除了。卻像是面對一個知心大姐姐，和她說著自己的心裡話。

媚心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幸福是需要自己把握的，你這樣逃避，只會令兩人都難受。我相信，李木會為了你做任何事情。”媚心開導楊雪依，可是她的心裡，卻也有些不是滋味。

李木，第一個侵佔了自己身體的男子。雖然她表面上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情，可是在心裡，卻總是放不下。而且李木是自己找到他的唯一希望，他也不希望李木死掉。更何況那可惡的血之契約束縛着她。

楊雪依並非猶豫不決的人，立即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感激地看着媚心，堅定的點點頭：“嗯，謝謝你。”

掛着淚花的笑容，是那樣的顫動人心。即便是魅惑眾生的媚心，也不禁感覺到那剎那間的美麗。

然而楊雪依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神色一暗，低聲問道：“姐姐你和李木，真的是朋友嗎？”

媚心一怔，隨即笑了笑，道：“我們算是朋友吧。”

“什麼叫算是啊？”楊雪依一對美眸，緊張的盯着她。

媚心笑着道：“傻丫頭，你不用擔心，我才不喜歡那個小屁孩呢。我和他只是……我和他……”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關係對她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恥辱。可是為了讓楊雪依放心，她咬咬牙，忽地道：“我和他的關係，和小約與他的關係一樣。”

“小約？”楊雪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好奇的看着媚心。

媚心乾脆放開的道：“我和他有血契，我是他的靈寵。”說話間，媚心的心裡有些不甘，也有些無奈。誰能想到，李木會穿越到萬年前去和她尖利血契。若是現在，她隨便揮揮手就能幹掉李木，怎麼還會和他建立血契呢。

楊雪依一臉古怪地看着媚心，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