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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都鬆了口氣的時候,變故突生,一個慷慨激昂的聲音自江奕身後傳來。“母親去逝了你很傷心沒錯,但你總要面對現實,只有面對現實才能接納痛苦,只有接納和擁抱痛苦才能重獲新生,才能重新審視工作和人生的意義……。”

江奕皺眉,顯然他也沒想到有哪個愣頭青會在這個時候插話,他剛要阻止,解昆林卻突然激動了起來。“我沒做錯什麼?!你們為什麼要抓我?啊?為什麼?”

葉悠看着被警燈照得明晃晃的來人的警服,心裡忍不住罵了一句,哪裡來的傻子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剛剛江奕已經控制了局勢,他這麼一插手,嫌疑人怕是不好安撫了。那人卻似乎沒有察覺,趾高氣昂地走到江奕身前。“解昆林,你現在乖乖伏法,我們算你是坦白。”

解昆林慌亂地抓住護欄,礦泉水瓶都掉在了地上。“不要過來!我說了不要過來!我沒有錯,我沒做什麼錯事!你們為什麼要抓我?!為什麼?!”

江奕有些生氣想要阻止來人,那人卻又向前邁一步,依舊是那慷慨激昂的語調。“你怎麼沒錯?你犯罪了知道嗎?我問你,今年1月15日,你是不是將一名流浪人員推下高台,導致他摔傷至死;3月23日,你又如法炮製將一名流浪人員推落橋下至其死亡;自此之後你的手法升級,10月1日凌晨你在一處廢棄橋洞砸死一名流浪人員;10月16日凌晨你用鐵錘將紅星垃圾中轉站北側的流浪人員砸死。還用我再一一列舉嗎?你殺了這麼多人,難道沒有一點愧疚嗎?”

“我沒有!我……我只是清理了垃圾!他們是垃圾!都是垃圾!你們不處理他們,只會處理我!你們……你們跟他們是一夥的,都該死!”解昆林情緒激動的大喊着已經爬上了護欄。

葉悠暗叫不好,消防氣墊還沒有準備好。“解昆林!”“停下!”“不要!”各種聲音響起,葉悠回頭卻看見解昆林已經跳下橋,事情都發生在轉瞬間,江奕飛奔上前卻沒能抓住他……。隨着一聲悶響,解昆林摔到了橋下。葉悠下意識地向橋下看去,卻什麼也沒看清,半空中,黑暗就侵襲了僅剩的光線,下面黑洞洞得讓人害怕……。

江奕反身抓住那個穿警服男人的衣領。“你是誰?!誰讓你來的?不會說話就別說話知道嗎?!”

那人憋得漲紅了臉,“你放手!我……我是談判專家”。

江奕將他貫在地上,“狗屁專家!今天的事情你要負責!”

“好了江奕,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要影響團結。”趙隊過來拉開江奕。

江奕轉過頭看着趙志誠,“趙隊,我問您,誰派這麼個愣頭青來的?什麼玩意兒?他以為這是搶功呢是嗎?這是一條人命!什麼都不懂就敢開口,他腦子是被驢踢了吧!”

葉悠第一次見到江奕這樣控制不住情緒地發火,雖然有些不合時宜,卻很有真性情,讓她對他另眼相看。

“江奕,注意你的言行!”一個身着白襯的老年男子走上前。

江奕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噴了一口氣,不情願地喊了一聲“吳局”。

吳局點點頭,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警服男,花白的頭髮在警燈的閃爍間格外顯眼。

吳局緩緩地說:“江奕,李聞書也不是故意的。他是咱們局新考上來的談判專家,有工作熱情是好事兒,就是經驗還差了一些。這件事情是我考慮不周,這個責任我來擔。”

李聞書此時臉色通紅,不知是羞愧的還是被江奕給勒得,“不,吳局是我的錯,我……我不應該急於表現,我……我不配當警察。”

吳局笑着說:“這都哪跟哪兒呀。誰還不犯錯誤了,犯錯誤就不當警察還行。你說是不是?……江奕,問你呢。”

江奕別過頭,顯然那口氣還堵在他的心裡,“他當不當警察是他自己的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說完他便向橋下走去,準備查看嫌疑人的情況。

吳局尷尬地搖搖頭,趙隊氣得對着他的背影說:“您別理他,這是倔勁兒上來了,他也是還欠磨練。”

葉悠不知道為什麼江奕發這麼大的火,按說嫌疑人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也說了是因為把他們當垃圾才殺人的,即使抓了他,也很可能判處死刑,案件已經清晰明了……。

“唉,可惜了。”孟斌的嘆息聲傳來。

葉悠嚇了一跳,之前她沒看到孟斌,還以為他沒來呢,“可惜什麼?”

孟斌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葉悠喃喃地說:“可是,被我們抓了,最後也是很可能要判死刑的呀。”

孟斌看着葉悠,慢慢地說:“我年輕時也這樣想過,可是小葉,你要明白,我們是警察,我們的任務是還原事實的真相,而不是審判,他有沒有罪不是我們說了算。而且不管他有沒有罪,他在我們這裡都是一條生命,是生命就應該被珍視。”

葉悠被他的話感染,第一次認真審視警察這個職業,她看着夜色中一個個忙碌的身影,突然為自己剛剛的想法而羞愧。

解昆林死了,案件算是結了,可每個人心裡都沉甸甸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可倒好,一死了之,有些事情我們再也無從證實,總歸是遺憾。”陸川一邊摘下手套,一邊感嘆着,他沒想到自己來參加抓捕,卻還是做回了老本行現場勘驗。

葉悠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接什麼話好。陸川卻一本正經地看向她,“你的烏鴉嘴功力堪稱神級,我勸你以後管好自己的嘴,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想也不要再說了。”

其實不用陸川說,葉悠已經後悔死了,她看着遠處默默抽煙的江奕,心裡有些難過,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發現如果不是到了極難的時候,江奕不會吸煙。

回到局裡,大家都垂頭喪氣的,江奕給大家鼓了鼓勁兒,“好了,案子不是破了嗎?也算是一個交待。大家都回去吧,好好休息幾天。洛萌你們也回去,等明天再做屍檢,結案報告我來寫。”

葉悠上樓準備休息時卻突然想到自己的筆記本忘在了會議室,裡面記錄了案件情況,這些屬於內部資料丟了就涉嫌泄密了,她想着後果不得不重新下樓取筆記本。空蕩蕩的會議室內,江奕一個人靜靜地站在白板前,看着那些照片、時間線和案件分析情況,良久之後他小心地將照片一張張地取下裝進檔案袋中。

葉悠站在會議室外正猶豫着是直接進去取本還是待會兒再來的時候,江奕開口道:“進來吧,怎麼?你還想當門神不成。想不到我們的葉大小姐還有這嗜好。”

葉悠剛剛生出的好感便被這幾句話擊得粉碎,心裡翻着白眼兒,嘴上卻解釋道:“江隊,我筆記本忘在這裡了,我來取本。”

江奕轉過身坐在桌子上,“說說你對這幾起案子怎麼看?”

葉悠反問道:“你認為案件還有什麼疑點嗎?”

江奕苦笑一下說:“永遠是這樣,葉悠你真是敏感,我只要一發問,你就猜我在想什麼,你能不能將這種揣測人心的本事用在案件中。”

葉悠沉默了一會兒,許是嫌疑人的死和江奕在現場的失落讓她的心防有所鬆動,她開口道:“我不明白為什麼解昆林會突然殺人,我看過他的資料,他干這行二十多年了,身體和心智都很健康,與同事關係也不錯,而且一直是同情那些流浪者的,為什麼突然開始殺人了呢?就算是他母親去年去逝,他升遷無望,他遷怒的對象也不應該是那些流浪者。誘因是什麼,死者已逝,恐怕我們永遠也不能知曉了。”

江奕讚賞地點點頭,“還有呢?你還覺得哪裡奇怪?”

葉悠看着江奕說:“最後的那個死者,解昆林為什麼會選擇在自己單位附近殺人?這樣不是相當於自投羅網嗎?看他之前的殺人手法和受害者的選擇都是那種遠離他工作和生活地點的人,而且他表現出來的反偵查能力這麼強,不應該不知道最後一個死者的選擇會暴露自己。我曾想也許是他精神上想要我們阻止他,可是他最後的話,明顯他並不認為自己是錯的,他認為自己是在為社會做貢獻做好事。那他為什麼要選擇這個受害者呢?或者說他選擇這些受害者的標準是什麼呢?”

江奕看着葉悠說道:“還有解昆林的反偵查意識,他是因為工作原因養成的習慣還是從哪裡學來的呢?”

“從哪裡學來的?”葉悠睜大眼睛,“你不會懷疑有人在培養連環殺手吧?那些不是小說里的情形嗎?”

江奕點點頭說:“嗯,那些刑偵方面的劇和小說沒少看。”

葉悠不知道江奕是不是在嘲諷自己便沒有搭茬,現在嫌疑人死了,他們在這裡發揮想象力也沒有用,有時候反而會將本來很簡單的事情越想越複雜。她拿起筆記本準備離開時,江奕喃喃自語道:“那個突然出現的李聞書太奇怪了,都是久經考驗的人,怎麼會出這麼個臭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