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洛萌提到孟哥,葉悠一愣,她好長時間沒聽過孟哥的名字了。大家有意無意地避諱著他的名字,彷彿不提就不會想起。
洛萌這時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努力地擠出些笑容。“你趕快下去吧,江奕等著你呢。”
葉悠拿起警官證,臨出門時又回頭叮囑道:“你抓緊時間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身體健康才能更好地工作。我把門鎖了,下次記得自己在屋的時候要鎖門”。
洛萌說:“知道了,你都快趕上小嘮叨了,別忘了姐比你大,你照顧好自己不用操心我。”
葉悠下樓時江奕等得有些不耐煩半開玩笑地說:“你的警官證被耗子偷走了,破完案才下來?”
葉悠沒好氣地說:“我巴不得丟了,永遠找不到才好。”
江奕探究地看著葉悠,沒有再說什麼。一路上葉悠有些煩躁,剛剛洛萌的樣子又讓她感受到失去的可怕。
江奕說道:“死亡時間這塊恐怕很難做出準確判斷。兇手這種處理屍體的方法在法醫學上也是鮮例。而且現場的花灑已經不在,它的水流速度沒辦法判斷,陸川那邊的實驗也沒有進行下去的意義。打起精神,現在要靠我們走訪了。”
葉悠問:“這個王佑超會說實話嗎?”
江奕說道:“不知道,一會兒看看情況。其實我還挺想問問他胡大勇的案子。”
葉悠覺得江奕最近有些激進。“直白地問嗎?”
江奕笑笑:“是不是覺得我問陳東山的問題有些直接?”
葉悠沒有說話,以江奕對她的瞭解,沉默等同於不贊同。
江奕解釋道:“我做過功課,陳東山這個人極聰明,特別討厭別人跟他耍心眼兒。再說又都是老警察,你隱晦地問他,他也能猜出你的小心思,不如坦坦蕩蕩地問,他反而不會多想。再說即便他多想,打草驚蛇不正是我們想要的嗎?”
葉悠還是不能贊同江奕的做法,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說服他,不如配合他,多觀察對方的反應。
江奕很輕鬆地說:“踏實地把心放肚子裡,我是你們隊長,什麼場面沒見過,這點事兒算什麼。”
王佑超約他們見面的地方是一個咖啡館,民國時期的裝修風格,別有一番韻味。葉悠小心打量著這個咖啡館,綠色的老式檯燈、手搖式電話……,若不是深棕色的書架上擺著幾本現代書,她真的以為自己穿越到了民國。
王佑超引著他們坐在兩排書架之間的老式沙發上。“這裡很清靜,咖啡也不錯。兩位喝點什麼,先點上咱們再談。”
江奕也不客氣,給自己點了杯咖啡,幫葉悠要了杯水,解釋道:“她喝不了咖啡”。
葉悠禮貌地笑著,上下打量這個頭髮有些稀疏,身高接近1米9,體重在300斤上下,看起來有些憨的胖子。這就是王佑超?跟想象的不太一樣。
似是察覺葉悠的目光,王佑超拍拍肚子。“怎麼著小同志沒見過這麼胖的警察?”
葉悠搖搖頭,憨憨地說:“您跟我叔長得很像”。
江奕用餘光掃了一下面不改色說著謊話的葉悠,心中暗歎,這丫頭哪裡有叔叔,這個藉口虧她想得出來。葉悠則暗自捏了一把冷汗,這個人真敏感,我不過是多看了他一眼。果真如江奕所說長期與罪犯打交道的人神經系統發達。
“哈哈,我們還挺有緣,有機會約上你叔一起聚聚。”王佑超笑道。
葉悠一副信以為真的模樣點頭稱是。
江奕白了葉悠一眼,“您別見怪,她去年新來的,菜鳥一個”。
王佑超和善地笑著,話卻不怎麼中聽。“什麼時候刑警問話都帶上菜鳥了,是看不上我,還是看不上案子?”
葉悠裝做氣憤地盯著王佑超,江奕攔住她。“您看您說得,哪裡是什麼問話,就是找您瞭解點情況。”
王佑超的大手端起像玩具一樣的咖啡杯啄了一口。“瞭解什麼?瞭解我怎麼賄賂罪犯?還是瞭解我怎麼幫助罪犯自殺?”
葉悠壓下心中的驚訝,這傢伙都知道了?陳東山告訴他的?
江奕很能沉得住氣,有些吃驚地說:“哦?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您不妨跟我說說”。
王佑超揮揮手,將碩大的身軀靠進沙發裡。“沒什麼好說的,都是組織上認定,我服從組織的決定。”說完他轉而問道:“你找我不是想問這些,那是想問什麼?”
真狡猾,自己把敏感問題拋出來讓我們否認,這下我們也不好問了,葉悠在心中暗自嘀咕,面上卻更加放鬆,乖乖地拿出紙筆,一副記錄員的模樣。
江奕真誠地說:“8.29碎屍案重啟,我們來是想問您一些當年的情況。”
聽到碎屍案,王佑超神色凝重,他沉默很長時間才開口道:“那案子……還有希望破嗎”?
“有,只要還有警察在查,案子就不會沉冤。”江奕斬釘截鐵地說。
王佑超卻突然嗤笑一聲,“到底是年輕啊,天真……真他媽的天真”。
一股蒼茫的無力感瀰漫在狹小的空間,王佑超臉上悲愴的神色讓葉悠鼻頭髮酸。
“當警察越久,越他媽憋屈,案子永遠沒完沒了,死的人越來越多,破不了的案子一個、二個地增長,直到把你神經壓死……,把你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王佑超如喝酒一般端起咖啡杯一口乾掉,重重地放回桌上。“這玩意兒真苦,喝多少也不習慣。”
“要不咱們換個地兒,我陪您喝兩杯。”江奕豪氣地說。
王佑超用大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不用,我戒了……。那個案子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江奕見他這麼說,也不客氣直接問道:“您把您當天晚上出警的情況跟我們說一下吧”。
王佑超正了正身子,“當天晚上22點多,我和東山接到我轄區安懷裡社區5號樓2單元302室居民報警說樓上漏水。這種警在派出所沒有幾百也有幾十,都是瑣事兒,我們輕車熟路地給物業打了電話,便趕到現場”。
時間、地點記得這樣準確……,他們並不像嘴上說得那樣輕鬆,這個案子怕是刻進心裡沒那麼容易放下。葉悠一邊想著,一邊快速記錄。
王佑超看了看葉悠的記錄,對她的速度感到滿意,繼續說道:“402的門關著,還有些流水聲傳來。我們叫了幾聲無人應答。我手欠,敲門無果又擰了擰把手,結果門居然開了。我想透過門縫往裡看,卻聞到了血腥味……。當時便覺得情況不好,我和東山商量一下決定開門查看。我用警棍頂開門,藉著東山手電的光,只看到滿牆的血……,一時間我們也不清楚裡面是不是死了人,死了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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