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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人不似人間之人那樣會為謀一身所需而爭名奪利,但這並不是說修行人便無所求,只是所求不同罷了。當然,修行人隨着修行境界越高,對於身心之中種種欲求也會隨着境界越來越高而自然達到與物相合的境界,甚至最終超脫於物。所謂與物相合,意思並不是說修行人就要無欲無求,行不過物而已。

若要真的說到無所求的境界,只怕是需得修至脫天初境諸物不及,在自成天地之中具備造化萬物之能,達到不待於物的境界才勉強可以說是無所求。人間雖然也可以自稱不爭不求之人,但是事實上形神身心卻不脫於物,論其實不過是大言而已。

對於淵無咎這樣的高人來說,能夠讓他去追求的自然不是普通之物,只怕就算是修行界罕見的神葯或者神器,對他都不會有什麼吸引力。但是在率意山周圍的修行人眼中看來,如果是太上玄妙經就不一樣了,一來這可是道門創始之祖留下的法訣,是道門一切修行的源頭,卻始終只流傳玄宗之中。二來淵無咎身為道門弟子,修為恰好又卡在了知天巔峰,遲遲不曾突破脫天境界,盤算到太上玄妙經以突破境界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修行到了淵無咎的境界,長生之道即在眼前。此時對於長生解脫的理解其實已經超越了一般修行人所謂的欲求和渴望,而更接近於是身心對於大道的一種印證。勉強形容就是,此等境界已經不在我所欲之中,而在我如是中。

在場的修行人捫心自問。以己度人之下,都有一種彷彿找到了答案一般的恍然,似乎為淵無咎為什麼要設計玄都山之變找到了最為合理的緣由。而既然有了這樣一個在他們看來合情合理的理由之下,那淵無咎與妖物勾結也是必然的了。

眼見群情生疑,雲台之上的岸無涯當即大喝一聲:“妖孽,休得再妖言惑眾!上一次僥倖被你破陣,此番定要將你斬滅當場。告慰兩代忘情天!”隨即准轉身對着淵無咎大聲道:“代輔天,此妖猖狂。天宗請求提前發動絕殺之陣,一舉斬殺此妖!”

岸無涯言辭迫切,但是淵無咎仍舊是一臉深思之色,並沒有什麼回應。岸無涯一愣。又將請求重複了一遍,而且用上了震動元神的法術,聲如浪涌,滾滾湧入淵無咎的神念之中。

這一次淵無咎終於有些反應,他轉過目光,輕輕看了一眼岸無涯,又掃過在場其他道門宗主以及各宗弟子,忽然飄身而起來到半空,衝著大陣之中的黑甲淡淡說了一句:“黑甲。淵無咎在此,別來無恙吧!”

一語驚人,頓時滿山震驚!淵無咎這句話。無疑是承認了他與黑甲相識,也一併承認了黑甲所說的一切。所有的修行人都愣住了,沒想到淵無咎居然這麼輕易地就承認了一切,甚至連掩飾或者狡辯都沒有,不由反而有些不敢置信起來。

而雲台法陣之上的岸無涯卻是一臉地震驚,完全不能明白淵無咎為什麼要自己主動承認這一切。就算黑甲當面指認。但若是他抵死不承認,黑甲也不可能拿他怎麼樣啊?除非是黑甲手中捏着他什麼把柄。他才會直接就承認了,以免被人揭破,反而更失顏面。而君行庭則是冷笑一聲,道:“好一個妖言惑眾,君某到此刻才明白究竟是誰在妖言惑眾!”

岸無涯想要反駁,卻是張口無言。又聽大陣之中黑甲以無比吃驚的語氣道:“淵老兄,哎呀,你怎麼站出來了?咱們如此隱秘的交情,可不適合讓什麼人都知道,容易讓人誤會啊!這修行界那麼多庸人笨蛋,又豈是隨便一個就能明白你我的交情的?你看現在鬧成這個樣子,你怎麼繼續做你的忘情天啊,豈不是變成我害了你!”說著,還露出了一副極為自責的神色。

淵無咎呵呵一笑,不去理會他這番假惺惺的矯情之語,直接問道:“玄都山陣中,我助你煉化了一團混沌祖氣,到今日你竟煉成混沌之身,難怪你在陣中仍舊是有恃無恐!”

黑甲見淵無咎直來直往,也不再裝糊塗,嘻嘻笑道:“怎麼?聽淵老兄你話中的意思,是有些後悔與我合作了嗎?看來這幾年你雖然做了道門忘情天,但修為卻還是停留在知天巔峰之境,難道說你沒有得到太上玄妙經嗎?”

淵無咎嘆了口氣,道:“太上無蹤,玄妙難聞,修行之道何其難!機緣不足,命中無有,這太上玄妙經又豈是那麼容易得觀的?”

黑甲笑道:“淵老兄倒是十分有膽色,你這麼一站出來,難道就不怕成為修行人的公敵嗎?我猜現在在這些修行人心中,只怕對你憎恨尤勝於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呢?”

淵無咎笑道:“成不成為公敵,淵某都是在走自己的路。怎麼,難道黑甲不忍見我眾叛親離,所以想要招攬我入伙斷慈山嗎?”

“以一人之身橫絕天地,淵老兄好膽色!”黑甲哈哈大笑,又一指大夏龍圖道,“我記得大夏龍圖曾經是你的師兄吧?你們師兄弟倒真是不錯,都迫不及待想加入我斷慈山。好啊,黑甲求之不得,以後人妖開戰,你們師兄弟就是我斷慈山左右先鋒,豈不是很妙!”

就在淵無咎喝黑甲對談之際,率意山眾修行人聽得淵無咎言語,個個在心中暗罵他無恥,也暗暗擔憂,若是淵無咎真投了妖物,對修行人可不是什麼好事。而雲台之上君行庭急急忙忙以神念與其他眾位宗主道:“諸位師兄、師弟,還有五山五位長老,淵無咎這個道門叛徒果然與妖物勾結。現在他既已經暴露必放不過我們。如今情勢危急,君某建議立即撤了太極陣陣,並集合眾人之力火速退出率意山。先前往道海三山暫避,否則只怕我等要盡數葬身此地了。”

此言一出,萬里紅雲首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怕死嗎?”

君行庭臉上露出凜然之色,道:“萬里師兄,你認為君某是貪生怕死之徒嗎?”

君行庭本想以這話壓住萬里紅雲的話頭,然後再說出一番“我等生死事小。道門傳承、修行界安危事大,大夥不可猶豫。應速作決斷,以圖將來!”的話。不料,這一問問出之後,萬里紅雲卻立即點了點頭。淡然而堅定地吐出兩個字:“沒錯!”

君行庭一噎,臉上一紅,白了萬里紅雲一眼,轉而對行維心道:“行師兄,當初眾人推舉淵無咎登忘情天大位,你和我都是堅決反對之人,而師兄又比我堅定百倍。現在這淵無咎已經挑明身份,果然證實當初你我所持意見是正確的。眼下若是這叛徒與妖物合成一塊反噬,我等必然難以倖免。師兄此前既有先見之明。在此我願奉師兄為忘情天,請師兄主持大局,看眼下該怎麼辦。好為道門某一條生路!”

紫炎散人一聽,愕然道:“忘情天之尊,豈能如此草率而定?”

君行庭冷笑一聲,道:“哼,當初淵無咎倒不是草率而定,紫炎師兄也曾是極力贊成之人。但現在看又是如何呢?再者,非常之時當有非常之舉。一味墨守成規,如何能應不測變?紫炎師兄若有比君某更好的主意,不妨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紫炎散人本是忠厚之人,心中懷愧,一時無言以對,頓時默然。君行庭大為得意,又催促行維心表態。哪知道行維心態度冰冷,眼皮也不抬,道:“哼哼,忘情天之位何其尊榮,行某人再狂妄自大,也不至於覺得自己有這個資格。君行庭,你若是想當,就自封着玩去,不要牽扯到行某人頭上!”說罷,再不言語。

君行庭本擬在此動亂之際,先推行維心出頭,然後徐徐自圖,不料反碰了一鼻子灰。再看周圍岸無涯對自己怒目而視,任道直、萬里紅雲、塵凝榭都是滿臉不在乎,根本沒將他所說的聽進去的樣子。隨無距、悅不疑、驚百里三人雖是一臉擔憂思索之色,卻將目光望向了雲台之外的淵無咎,心中一驚,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操之過急了,但是要他放棄這大好機會,卻心有不甘,一咬牙道:“既然眾位師兄都執迷不悟,還心存僥倖,山宗不願同流合污,這便撤出神器,先走一步了!”說完,立即帶着山宗弟子就要離開雲台。

“現在這太極陣還困着妖物呢,君宗主如此着急撤陣,難道不怕被懷疑你也是暗通妖物之人嗎?”隨着話音,一輛小車出現在雲台之上,攔在了君行庭等人身前。

君行庭一怔,隨即怒道:“大夏龍圖,你早已不是道門中人,竟敢來到這雲台法陣之上如此血口噴人。你剛才還對那黑甲妖物口口聲聲要加入斷慈山,只怕你們這對師兄弟才是一丘之貉!竟敢攔住我的去路,還不速速讓開!”

大夏龍圖坐在小車之上,紋絲不動,既不讓開也一言不發。君行庭忌憚他神通了得,不敢用強,但又不好在弟子和眾人面前失了面子,冷着面孔道:“大夏龍圖,你想與道門為敵嗎?”

大夏龍圖這才慢悠悠對着雲台之上眾人道:“任前輩、五位長老,以及各位宗主,大夏龍圖在此有禮了!眼下事起突然,究竟是什麼人、有多少人與道門為敵,都還不清楚,黑甲妖物手持黑刀,眼下最適合困在太極陣中。至於淵無咎,至少他目前沒有撤出天鏡,至於他究竟要做什麼,我們不妨靜觀其變吧!”

大夏龍圖言語之中竟若有若無的傳達出一個意思,那就是跟妖物勾結的只怕不只淵無咎一人。道門五山長老一時難以抉擇,卻又聽大夏龍圖道:“如果我的話你們不聽,那滌玄天的話,你們總要聽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