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染拉著玉蘭曦下了馬車後,便對秦福說,“不遠就到相府了,你回去後小心伺候夫人。”
秦福微愣,頷首道,“是。”
坐在馬車內的南宮銅鈴亦聽到了詩染的話,明白前面的路他都將不會陪著她走下去,他是屬於玉蘭曦的。想到這裡,她長長的吸口涼氣,淚水像斷線的珠子般滾滾而落。
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詩染輕嘆口氣,拉著玉蘭曦的手轉過身去,無奈道,“我們回去吧。”
玉蘭曦卻站在原地不肯動,問,“為什麼不選擇她?她有你的骨肉,況且…她曾經也是你深愛過的人,不是嗎?”
詩染沒有回頭看她,背對她,半晌,聽見他長長嘆口氣,慢聲道,“如果真的要二選一,如果註定無論怎麼選擇都將會辜負一個人,我只能放棄她。”
“為什麼不選擇放棄我?”玉蘭曦顫聲問道。
詩染加重力道緊緊握住她手,緩緩轉過身看向她,眼眶泛紅,眉頭緊蹙,嘶聲道,“我可以把天下拱手相讓,但你,我從不願失去,更不願分享,我知道你也是。”
玉蘭曦莞爾一笑,“你的意思是說,其實我和你是同一類人對嗎?”
詩染苦楚微笑,目光迷離道,“怎麼?你好像很嫌棄和我劃為一類人?”
玉蘭曦不禁哈哈笑了兩聲,她精芒閃爍的望著詩染,忽然傾身抱住他,踮起腳尖,附在他耳畔細聲道,“染,我和你不一樣,總有一天你會發覺的。”
他頷首輕吻她帶著淡淡蘭香的髮絲。微笑道,“我愛你,蘭曦。”
玉蘭曦微怔。她眸子呆呆的望著夜空中的明月,淚水悄然爬了上來。又立刻奪眶而出。
詩染感覺到異樣,緩緩鬆開她,看見她小臉滿是淚水,不由皺眉心疼道,“蘭曦,怎麼了?”
玉蘭曦破涕為笑,拭淚道。“三年來,第一次聽你如此鄭重其事的對我說這句話。”
詩染哈哈大笑,笑完後他表情又忽然有些哀傷道,“可是。我卻從來沒幸聽你對我說這句話。”
玉蘭曦挑眉,裝傻充愣道,“沒有嗎?不可能吧,我肯定有對你說過的,只是你忘了!”
詩染搖頭。很認真道,“這不可能,若是蘭曦你說過,我能記到下輩子。”
“哈哈哈。”玉蘭曦掩嘴,笑得前仰後翻。
詩染苦笑搖頭。他上前抱住笑得花枝亂顫的她,目光懇求道,“蘭曦,告訴我,此生我有機會聽見你對我說這三個字嗎?”
玉蘭曦斂去大笑,認真的看著他,食指輕戳他心臟位置,含笑道,“愛是在這裡,而不是掛在嘴上的。”
詩染點頭表示認同,表情有些失望道,“但我還是好想聽你親口對我說那句話…”
有些東西越沒得到,越是惦記。玉蘭曦正是明白這點,所以她就偏不說,就讓他惦記一輩子好了!
她眨眨眼,將話題陡然一轉,道,“染,我們快回去吧,夜深了!”
詩染長嘆口氣,他就料到會是這般不了了之。
又過了幾日,詩染忽然一身銀色盔甲的回到府裡,道,“蘭曦,你且過來坐下,我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玉蘭曦點頭,她讓所有人都先退下只留浣花在,來到詩染坐下,說,“染,發生什麼事了?”
詩染將手中的茶杯放下道,“前兩個月聖上向全國頒佈了招兵令,至上月時全國各地已招到新兵三十萬,這個月所有的新兵便都會按照劃分到各個軍大營報到,藍田大營是全國最大的軍營,分到的新兵亦是最多,任務十分艱鉅,上百個將軍參加這次新兵培訓,聖上本意於親自在藍田大營督查的,可前天鄭城發來急報,道是黃河流域洪水氾濫,受災十分嚴重。”
聽他說了這麼多,玉蘭曦長長呼出口氣,“所以…最後聖上去鄭城,新兵訓練監督就交由你了,是嗎?”
詩染笑了,“蘭曦好聰明!”
玉蘭曦瞪他一眼,“虧你還笑得出來!這鄭城的災情我在街市亦早有耳聞,聽得從黃河流域回來的百姓說,根本沒有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詩染搖頭,“蘭曦,就算我不去藍田大營,亦是準備要親赴鄭城的。”
玉蘭曦點頭,“我懂,其實我這幾日我都讓人留意黃河流域的災情,就是想確切知道受災情況後就與你一同前去。”
詩染啞口無言,“蘭曦,你…”
玉蘭曦扯著嘴角笑笑,“怎麼?就許你這個宰相想著社稷安民?我可是很有覺悟的一個人!”
詩染大笑,“蘭曦,你的尾巴又翹天上去了!”
玉蘭曦輕哼一聲,“能翹上天那也是種本事!不像有的人連尾巴都沒有!”
詩染一下被她這番話逗得仰天大笑不止,玉蘭曦卻嘆氣,“皇上如今將這新兵訓練交給你,你不覺得蹊蹺嗎?”
詩染點頭,玉蘭曦接著道,“不管如何,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其它的我都依你。”
詩染皺眉,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哦?什麼事呢?”
玉蘭曦抿嘴笑笑,然後看著他,“我要你帶上我和浣花一起去藍田大營!”
詩染目瞪口呆,玉蘭曦挑眉,“不能拒絕!不然我跟你沒完,詩染!”
他吸兩口氣,嘖嘖兩聲,緊皺眉頭道,“蘭曦,那你告訴我一個你非去藍田大營的理由!”
玉蘭曦黑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轉一圈,一本正經的看著他道,“我是魚,你是水,魚沒有了水,會死。”
詩染震驚,心裡更多的是深深的感動,他笑著搖頭。
玉蘭曦聳肩,“隨便吧,你若是不把我一起帶上,我就每天餓著。餓到你回來那天!”
詩染哭笑不得,“蘭曦…”
玉蘭曦一下起身,偏頭看他。“沒事,你別管我。不用管我,等著回來為我收拾吧,對了,我想要一副楠木棺材,謝謝。”說完,她就扭頭走了。
詩染頓覺一個頭兩個大,他知道。玉蘭曦說這話還真不是嚇唬人的。
到了晚上,詩染悄悄的推開門,走到裡間臥室,見玉蘭曦側躺在榻上。背對自己,他輕手輕腳的來到床邊坐下,輕咳一聲,“蘭曦,該吃晚飯了。”
玉蘭曦閉著眼睛。幽幽道,“不要管我,就讓我這條可憐的魚活活幹死吧!”
詩染無語,他扶額道,“蘭曦。不要小孩子氣了,好嗎?”
玉蘭曦長嘆口氣,“唉,我真是一條可憐的魚,沒人疼,沒人愛,估計以後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說著,她就低聲抽泣起來。
不過,這抽泣一聽就是假哭,詩染咬唇,暗道真真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最後,他長出口氣,正經道,“好了,別演了,我答應還不行嗎?”
他話剛說完,玉蘭曦骨碌一下就坐了起來,眼睛發光的看著他,“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詩染搖頭,起身向外走,“魚啊,魚啊,你就繼續餓吧!餓成一條幹魚,正好用作下酒菜!”
噗!玉蘭曦狂喜,她立刻匆匆下榻穿鞋,追了上去。
就在他們要離開京城去藍田大營的前一天,玉蘭曦來到了相府。
當秦福來告知南宮銅鈴時,她略驚訝,轉即垂下眼簾,淡淡回道,“你讓她回去,我身子不適,不想見人。”
玉蘭曦在聽了秦福這番原話轉告後,微笑著從袖子裡拿出一錠金子,不著痕跡的塞到秦福手裡,道,“勞煩管家再跑一趟,就說,明日我便和相爺離開京城去藍田大營了。”
秦福羞紅了臉,立刻一溜煙再去通報了。
這次,南宮銅鈴沒有再拒絕,秦福領著玉蘭曦一路進到相府後花園,她遠遠就看見南宮銅鈴挺著微凸的肚子坐在水榭圍欄上。
玉蘭曦進到水榭,南宮銅鈴看也不看她,始終望著湖面,道,“知道我為什麼最後還是見你了嗎?”
玉蘭曦微微挑眉,淡笑道,“願聞其詳。”
南宮銅鈴緩緩轉過頭來,看著她,說,“半個月了,他除了每天讓人送來最好的補藥,最貴的首飾,最奢侈的錦緞,人卻從來不來。”
玉蘭曦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南宮銅鈴扯著一邊嘴角笑了笑,又轉過頭去望著湖面,繼續道,“玉蘭曦,你知道嗎?如果不是現在懷了身孕,我真的不敢相信你還能活著站在我面前。”
玉蘭曦莞爾一笑,想來南宮銅鈴的心裡已經殺死自己千萬次了吧。
南宮銅鈴餘光看她,幽幽道,“所以今日你來是想炫耀你們有多恩愛還是來看我有多落魄呢?”
玉蘭曦搖頭,“我來一是要告訴你我們可能要離開京城一段時日…”
她話還沒說完,南宮銅鈴就接道,“你們就算在京城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是啊,她現在就是一個已經被丈夫拋棄的可憐女子罷了。
玉蘭曦嘆氣,嚥了咽口水,輕聲道,“銅鈴,無論如何,其實我都不想你放棄他。”
南宮銅鈴垂眸,沉默片刻,“什麼意思?”
玉蘭曦笑了笑,“就算為了你的孩子,你都該把他搶回你的身邊。”
南宮銅鈴微怔,轉頭看向她,“你到底什麼意思?”
玉蘭曦回頭讓水榭外的浣花進來,只見浣花手裡抱著一個很長很大的禮盒,玉蘭曦接過,交給秦福,秦福又上前遞給南宮銅鈴。
南宮銅鈴,掃一眼,凝眉問,“這裡面裝的什麼?”
玉蘭曦淡笑,“你還不自己打開看呢…”說完,她就轉身出了水榭。
望著玉蘭曦遠去的身影,南宮銅鈴平靜的心頓起漣漪,望著禮盒良久,終於,緩緩伸手打開那盒子,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