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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秀一晚上都沒睡好,幾次從夢驚醒,莫不是夢到步野被官兵抓住要砍頭,或者在東邙山遇到了凶獸,要被吃掉……

眼看天都快亮了,她索性不睡了,披衣坐在床邊怔怔出神。

恐怕,接下來的幾年內她都不會忘了步野了,所以她已暗暗決定,接下來幾年還是和生兒相依為命。雖然說一個人帶孩有些苦,但是這兩年她不也是這麼過來的?

她才剛扭頭看了一眼生兒,忽然就聽到從外面傳來砸門聲。

沒錯,是砸!

這時候天還蒙蒙亮,竟然有人來砸她們的院門。

怎麼回事?

所有人都是昨天才到的這裡,雖然有房有床,可是還沒來得及產生什麼歸屬感。現在,聽到外面的砸門聲和呼喝聲,她一下就慌了,覺得八成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她連忙穿好衣服,而這個時候生兒也已經被驚醒了,她又幫着生兒穿上了衣服。

外面已經有人去開門去了,而後便聽闖進來的人大喝道:“東邙村的人聽着,全都出來集合!大人有話要說!”

當羅秀抱着生兒到了院,院里已經全是人。

一隊官兵堵住了門口,帶頭的軍官大聲喊道:“還有人沒出來嗎?”

當最後一個老太從房裡出來,這個院里的東邙村村民終於齊了。

而後那個軍官便冷笑一聲,說出了一番對大夥來說宛如晴天霹靂的話。

那軍官竟然說,他們知情不報,包庇步野,這才讓陸器等人在步野發難時措手不及,最終死傷慘重。步野已經逃了,但那些包庇步野的村民還當論罪懲處,今天午,便要找出十個始作俑者,拉到南城門外問斬!

村民們一下全亂了,而與此同時,另外所院里也亂了起來,到處都是喊叫聲罵聲和哭聲。

這可真是剛離虎口,又入狼窩!

雖然說只斬十名始作俑者,但是東邙村的村民們屢遭大難,早已建立起極為深厚的感情,不論誰死,都不是其他人能接受的。

山民有的是血性,在陳青岩所在的院里,甚至和官兵起了衝突。

但是,片刻後,隨着白狼營的突然加入,暴力地打翻了所有敢反抗和多嘴的人,村民們終於絕望地安靜下來,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們本就是寄人籬下,根本沒有話語權。

天全亮時,羅秀、陳青岩、高群、柴望明,外加兩個反應比較激烈的年輕人還有四個老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綁了起來,押向了長街。

羅秀將生兒交給了村裡的一個老太,當她被押走時,生兒一下從那老太懷裡掙了出來,“噔噔噔”追到了羅秀的身邊,抱住了羅秀的大腿。

“娘!娘!!”生兒也看出來出大事了,只知道哭喊。

“臭小,滾開!”旁邊的一名官兵罵道,說著話就去拽生兒。

“壞人!你們全是壞人!”生兒死死抱着羅秀的大腿,哭喊道。

“滾!”

那官兵的力氣大,一下就把生兒拽了下來,直接往旁邊一推。

生兒“咚”一聲摔在了地上,爬起來還要再沖向羅秀,總算是及時被村民拉住了。

但是,有人拉住了生兒,卻沒人拉羅秀。這個女人哭喊了一聲“生兒”之後,雖然被反綁着雙手,還是一低頭,猛地朝那官兵胸口撞去。

那官兵注意力全被生兒吸引,意識到羅秀撞過來時反應已是慢了。

“砰!!”

被撞之後,那官兵連退三大步,胸口一陣陣發悶,不由惱羞成怒,反衝回去,“啪”地一聲就給了羅秀一耳光,直把羅秀的嘴角都打出了血來。

但是羅秀卻是絲毫不懼,又抬頭瞪了回去。

與此同時,那此村民們看到羅秀被打,本來強壓下去的火氣又一下燒了起來。

叫喊聲,吵鬧聲,甚至真的有人向那官兵沖了過去,氣氛一下就要炸開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那士兵做的確實是太過分,沒人能受得了。

但是,白狼營還有五人在這邊,他們全都是心雲十星以上,直接往前一擋,還是把那軍兵和羅秀等人護了出去。

當天再亮些,整個牧原城都沸騰起來,因為城各處已是貼出了告示。

又要砍頭了,而且一次就是十個人,甚至,好像還牽扯到了一校官軍軍官、士兵的死,這麼新鮮的事,讓承平了好久的牧原城一下躁動起來……

時間漸近午,越來越多的人出了南城門,到了那行刑台附近。

行刑台以青磚壘就,正方形,邊長二十米,高則只有一米。青磚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沒了稜角,並且顏色變淡了很多。不過,行刑台正間的位置處,青磚的顏色卻格外的深,有極淡的血腥氣從冒出。

在過去的歲月里,幾乎每隔幾個月便會有人在這裡被砍頭,有的時候甚至是一個月好幾個。

羅秀、陳青岩等人就一字排開跪在了行刑台上,背後各有兩人,一個是為了按住他們,防止他們亂動,另一個則倒提着大砍刀,負責行刑。他們並沒有戴頭套,背上也沒插令箭似的木牌,甚至連衣服都不是囚服,而是他們平時穿的衣服。這裡不是地球,而是橋首星,死刑都死的這麼原生態。

行刑台的東西南三面已經圍滿了人,絕大多數都是牧原城的居民,少數是暫時在牧原落腳的外鄉人,最後一小部分則是東邙村的村民。

而行刑台北方二十米外,是另一個梯形的高台,如今上面只有一排椅和幾個打雜的人,重要人物暫時還沒有到場。

不過,現在日頭已經到了最高處,肯定也快來了。

大多數人都在竊竊私語,議論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雖然告示上也說了,但是已經習慣了官府春秋筆法的百姓還是相信背後肯定還有更精彩的故事。

於是,各種版本的推測和“真相”在人群漸漸傳開。

但是,不論是哪種版本,卻始終繞不過一個問題:如果這十個人真的有罪,他們還傻呵呵地來牧原城自投羅網幹什麼?

便在這時,北方忽地出現了一群人,在萬眾矚目下登上了北端的梯形高台。

知府盧玉站在正的那張椅前,看着下方人頭攢動,來了足有幾萬人,不由心情複雜地眯了眯眼。

盧玉的左邊是魏行,右邊則是柴宇靖,再往外全是牧原城小一些的官員。

盧玉坐下後,其他人才敢坐下。

而後便在沉悶等待,直到一個小吏跑上來,向盧玉道:“大人,時間差不多了。”

“嗯。”盧玉擺了擺手,讓那小吏下去,他自己則站起身來,走向了前方的一個長案。

盧玉從長案上拿起了一個捲軸,平靜地打開,然後向下面看了一眼。

剎時間,全場徹底安靜了下來。

盧玉並沒有去看前方行刑台上的羅秀等人,他可不想記住那些人臨時前看他的眼神。

他開始對着捲軸大聲宣讀起來:“兩日前入夜,有東邙村村民步野……”

前面的內容都是羅列步野的罪名,如何嗜殺成性,如何目無法紀,如果暴起殺人……

直到榜過半,終於進入正題,開始宣讀羅秀等人的罪名。

“東邙村羅秀、高群、陳青岩等人,熟知步野品性,卻知情不報,於步野擊殺邙山賊眾一事亦多有隱瞞,等同包庇!以至校尉陸器等官軍捉拿步野時準備不足,反為步野所害!”

“校尉陸器、朱寬、余大沉等,實國之棟樑,一同被殺之四十名士兵,亦為曾於前線拼殺之銳士!如今彼等含冤泉,此仇此恨,唯我等生者為之討還!”

“元兇步野在逃,本府已遍發通緝令,全國緝拿,早晚必擒之,梟首於眾將士墓前。而羅秀等十人,現在已捉拿在此,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告慰陸器校尉等在天之靈!若姑息之,前線將士將何其心寒!”

“故而,將彼等押至此處,開刀問斬。現時辰已到……”

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羅秀、陳青岩、高群等人的失望,他們本以為還會有些什麼實質性的內容,結果卻全是些不痛不癢的罪名,然後就判了他們死刑。其實這些事真的可大可小,換個官來,說不定真的就一笑了知了。說白了,還是因為他們身份低微,根本沒有話語權。

秋堂山、孫恆等五名士兵也來了,到了牧原後他們全都選擇了退伍。現在的他們一身便裝,就和普通百姓站在了一起。他們是最清楚真相的一批人,所以他們的心其實一直在滴血。但是這個時候他們和羅秀等人完全一樣,他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看透了……

這世道也就這樣了……

北方高台上,知府盧玉看了看天,終於放下了手檄,同時道:“行刑!”

可就在這時……

“噠噠噠!”

馬蹄聲忽起!

這聲音響起的如此突兀不是時候,就連那些提刀的劊手也被吸引了注意。

而後,在所有人的目光,一匹棗紅馬忽地從南邊平地躍起,躍到了人群頭頂的高度,躍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只見它四蹄下亮着淡淡白光,就像是踩着四團雲彩,就那麼踏着人群的頭頂奔來!它看起來極為神峻,但最為神異之處,還是它那踏雲而行的能力。它似乎根本不必踏在實處,哪怕只是輕碰到下方人群的頭髮絲,也足以支撐它的奔行。

馬上騎士短髮隨風飄動,目光冷冽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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