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打不過,難道還跑不了嗎!
撤去護身符陣,年輕修士拿出一疊符籙,不要錢似的撒了出去,旁邊的劉護法亦是如此,兩人所在宗門以制符而聞名,身上自然有不少存貨。
雖然都是低階符籙,但也能給對方帶去一些麻煩。
然而眼前所見卻讓他們大驚失色,只見一團血色霧氣圍繞著老者旋動,所有符籙凡有靠近皆被消磨一空!
那霧氣之中充斥著無窮殺念,好似屍山血海,萬鬼哭嚎!
這老者到底是什么人?
殺性如此之大!
法力將盡,符籙也快沒了,難道今日要喪命於此嗎?
紅霧如風,呼嘯而至,年輕修士眼中一片血紅之色,其中有驚慌,有絕望,有懊悔,有恐懼,然而就在他束手待斃之際,卻發現時間忽然慢了下來.
“彭飛,身為內門弟子,竟然連個小小的先天武者都打不過,真丟了我御神宗的臉!”
一道聲音從天而降,隨之而來的是位身著玄袍的中年修士,其周身圍繞著九道符籙,放射萬道光芒,方圓裡許之地,夜如白晝。
神國!
金丹真人!
“尹師叔!”年輕修士面現驚喜之色,立刻俯身而拜,一旁的劉護法亦跟著行了大禮。
尹真人冷哼一聲,掃了眼狼狽不堪的兩人,問道:“張護法呢。”
“回師叔,張護法他.....已被此人吸乾了血肉。”
“哦?”尹真人眉頭微起:“細細講來。”
“我等三人奉命尋找海外仙島,沿河而行,怎料此人藏於河底偷襲,張護法不慎中了一劍,本來以為是皮外傷,誰知此人竟有吸取精血的魔功,法力更是深厚無比,連師尊的紫電雷符都不能傷其分毫!”
先天境的老者此時已將紅霧收回身側,聞得此言也不辯解,彭飛如此說話只是顯得好聽罷了,不至於在長輩面前太過丟臉,對於他來說,無論是非對錯,都是個死!
尹真人打量了一眼老者,說道:“先天境界就能自創功法,亦屬天才,可惜...可惜啊....”
言罷他伸手一指,圍繞在身邊的九張符籙驟然變化,排列成陣,有紫白之焰綻放其中,遂而凝聚成一張三丈左右的火光符籙,他又說道:“能見到我的靈魂符火,也算死得其所!”
看著越來越近的火光巨符,老者心中一聲長嘆,百年修行,今日歿矣,只是未見道途,實為一大憾事。
全身血液逆轉,直衝心臟,掌中劍器血光大盛,與火符相映生輝。
“嘣——”
光華四射,赤焰經天。
火符被強大的衝擊力撞了回去,而老者的劍器則是碎成片片流光,他自空中跌落於地,全身乾癟,血液幾近枯竭,唯有眼中赤紅。
尹真人面無表情,輕揮手掌,火符再臨!
三丈符籙燃燒著熊熊烈焰,在夜色中大放光明。
轟隆隆——
忽有雷聲響徹雲霄。
尹真人神情一動,望向遠方,只見極遠之地,有光華一閃而沒,仿如天上流星,此光雖遠,但他心中卻湧起危險之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光華就到了百米之外!
雷音炸響,劍氣橫空!
那劍光璀璨無極,輝煌浩盛,僅是望上一眼便提不起任何與之對抗的想法,尹真人心驚神駭!
金仙!
這必是金仙之劍!
他的神國在這劍光照耀之下瞬間崩解,那引以為傲的靈魂符火更是不堪,在劍光來臨的瞬間便化為星星點點,煙消雲散。
與此同時,一點塵埃落於神魂之中。
世界變的一片靜寂!
劍光旋動,恍若游龍,那三人呆呆站在原地,任由劍光穿身而過,未動一下。
少傾,雷音息滅,三人軟倒於地,魂飛魄散。
此情此景,讓老者心神俱震,就這么死了?未見來人,只是一道劍氣,便斬了一位金丹?甚至那金丹真人都沒來得急出手!
怎么可能!
劍光消去,黑暗中緩緩走來兩道人影,當先的是位少年,身著玄灰道衣,手持微光星劍,丰神如玉,氣度不凡,在其身後是位懸空而行的女子,這女子容顏秀美,面上還略帶幾分青澀,只是眼神中卻有著漠視一切的孤傲,仿如高天神聖,俯瞰眾生。
老者掙扎著想站起身來,卻因血液乾涸,肉身枯萎幾度失敗,只得倚坐在一旁的山石之上,拱手而道:“多謝兩位仙師。”
那少年聞言止住了腳步,輕嘆一聲:“白城主,可還認得在下?”
老者心中一聲驚雷,這是多少年前的稱呼啊,他瞪大雙眼,仔細觀看眼前少年,塵封已久的記憶中,忽然有一道人影似與此人相合,那是...
“王家三子,王奇!”白城主聲音嘶啞,卻難掩驚喜。
“正是!”
白城主面露笑容,強撐的身軀放鬆下來,他盤坐於地,說道:“能在臨死之前看到星宿故人,還修成了金丹正果,心甚慰之。”
王奇上前兩步,說道:“可否容我一看傷勢,或許還有機會。”
“那便看吧。”白城主微微搖頭,他知道自身已是彌留之際,只剩一口氣在,任何外來的影響都可能使他命歸黃泉,若非對方亮了身份,引他心神凝聚,可能現在已經死了。
一縷輕柔的法力緩緩渡入,王奇微閉雙目,仔細感知,可神念之中卻感應不到任何靈機,似乎眼前只是一具屍體。
全身經脈寸斷,五臟俱碎,血液盡失,肉身枯萎,生機蕩然無存,並且神海都已破裂,那一點神念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如此狀況,就算王奇有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六轉造化丹,也救不回來!
夜色將盡,朝陽初起,可在白城主眼中,卻是垂落之暮色,破敗之夕陽,遠觀滄海,他嘆然而道:“山海濤歌,人生幾何,茫茫無岸,淡淡隨波,時乘風而起,破浪三萬裡,求煉氣之真經,尋長生之道念,然霜州驚寒,碌碌六十載,困守方寸之間,不過牢籠易轉,時也,命也!”
那一日,他孤身闖霧海,斬萬萬妖獸,吸血煉法,吃肉活命,幾經波折,方到了北寒霜州,可無論是宗派亦或修行世家,都不收他,一來他雖然法力渾厚,卻雜亂無比,二來便是神念被殺意所侵,前路斷絕。
望著海上朝霞,白城主眼中似有無限留戀,可其內光華卻漸漸暗淡,便在他欲飛昇之際,忽聞一聲真言:定!
霞光斂去,星辰亮起,條條道紋織就一座輝煌金鐘,鎮壓乾坤,封印四極,把那脫體之靈光定在空中。
王奇仰首而道:“或有一法,可令你起死回生,並且道行大進,成就神仙真人,城主可願意?”
“自然願意!”
王奇伸出手掌,一尊神國大印現於其上:“此為萬獸神印,得自萬歲山金丹真人,可御使千萬獸魂為己用,劃地為國,威能無邊,城主只需勝得其中印靈,便可得掌神印。”
白城主哈哈一笑:“我一生殺妖無數,沒想到最後卻做了萬獸之主,造化造化!”言罷縱身一躍,便進了神印之中。
王奇拋起神印,定在金鐘之內,他低頭望向那已然乾枯的屍體,冥思片刻,周身法力一動,忽有七十二道光華透體而出,各列方位,閃爍不定。
九幽煉魔大陣!
白城主的肉身已經不能再用,唯有破而後立,重組身軀,方能起死回生,而他的九幽圖錄金丹篇,正可再造肉身!
陣法一成,隔絕陰陽,阻斷靈機,使白城主的屍身不再變化,到了此時,他才長出一口氣,定了心神。
其實剛才王奇接觸到白城主時,就大感不妙,肉身已死,神魂即散,可謂分秒必爭,思緒電轉之間,以真言定住三魂剎那時光,再用神國大印的天地規則收魂入內,倘若晚了半分,天地人三魂分散開來,各自歸去,便是道君來了也沒辦法。
魂靈出竅七日必回,若在此時間他不能重塑肉身,給魂靈以容身之所,那即使白城主得了神印,也無法立足於世間,到那時,萬千獸魂反噬,必定魂飛魄散。
當然,如果白城主降服不了神印獸靈,一切休說。
他轉過身來,拱手一禮,道:“此人與我有恩,需費些時間救治,還請道友設下兩界陣法,隱了此地。”
“有因有果,道念清明,你欲成五行金丹,此也為一道助力,且放心施為吧。”蘇九此時的身軀自然是被她姐姐所用,在來之前,王奇曾告之自己欲得先天玄陽道脈,即便是洞天之符也要排在其後,畢竟此物關係大道之途,不可不爭。
對於此事,女子也不甚在意,反正已經有了隱世欺天神禁,這仙府洞天不過是錦上添花,能得更好,得不了也罷,只是王奇的雙金丹讓她驚訝萬分。
須知雙金丹即便在天界亦是少之又少,非大氣運者不可得也,而且她從蘇九與之對戰中感知王奇身懷先天大五行,其五種道脈全是世間極品,若真能成丹,必是一品至上。
兩顆金丹,一為陰濁九幽,二為陽濁五行,此二者相合,陰陽俱現,虛實同往,乃天地之妙法,不世之造化!
自那時起,她的心態便發生了轉變,也許.....蘇九以此子為情劫,說不定是件好事呢。
抬眼望,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山河如畫,四海映紅,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許愉悅之感,不由挑了挑嘴角。
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啊!
一百年?五百年?還是一千年....
太久遠了,遠到自己完全忘記了。
等等!
她心中一驚!
一道殘魂之念想,怎么會生出愉悅之情?
莫非,與主體的融合已經開始了?
怎么會這么快?
僅僅六十年,蘇九便有了金丹之感?
取出陣盤,設下陣法,她便盤坐於地,心入神庭。
“蘇九,近日可有金丹感應?”女子開門見山,直接詢問。
蘇九見姐姐前來,起身相迎,聞得此言,想了一下,說道:“說來也怪,一進仙府,九兒心中便生出一種感覺,似有一種力量在極遠之地呼喚於我,那力量至深至寒,至大至廣,浩瀚無窮,巍然莫測,同時有一股道韻瀰漫神海,恍惚中彷彿見到了一朵冰藍之花,這算是金丹感應嗎?”
女子點了點頭,若有所思,說道:“有感有見,有物有形,確是金丹感應。”
“姐姐可知那花朵是何物?”
“此花名為:【玉寒冰星】,生於界外虛空,吸收各等冰寒屬性靈機,每百年蘊得一葉,直至九葉而花開,花開之時,寒光四射,百里冰封。”
蘇九眸中生彩,可轉念一想,疑惑道:“這花兒在界外虛空,如何尋得?”
“你可知離世洞天,可遨遊諸界,若得了仙府便能橫渡虛空,去往此地。”說到此處,女子想了一想,問道:“你那感應在哪個方向?”
蘇九抬頭,看向天邊若隱若現的月影,纖手兒一指:“喏,就在那邊。”
女子凝視於上,過了許久,才緩緩言道:“太陰恆元,廣寒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