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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紹一聽這個就來了精神,因為自己現在缺的就是一個找突厥麻煩的“借口”。¥℉,回鶻,或許會是一個很不錯的突破口。

尋思了片刻之後,薛紹答道:“陛下,臣其實有一個想法。”

“但說無妨。”

薛紹說道:“臣讀《貞觀政要》,其中讀到太宗皇帝御駕親征,討伐高句麗之事。當時不乏有大批重臣反對太宗如此行事,並提出質疑說,如今大唐四海呈平,陛下何必擅動萬金之軀,發起這無妄之戰?”

“嗯,朕也記得很清楚。”武則天說道,“當時太宗皇帝陛下答曰,高句麗狼子野心久後必為中原心腹之患。他御駕親征,是為子孫免禍。”

“臣每逢讀到此處,都十分的感慨。”薛紹說道,“當時太宗皇帝陛下已經一統四海開創了貞觀之治。做為一名帝王,他的文治武功都已經足以標秉史冊。然而他還能考慮到百年之後的子孫後代事,並為之付諸實施甚至不惜遠涉萬里御駕親征。雖然那場戰爭我們失敗了,但太宗皇帝的胸襟膽魄與雄才偉略,着實令臣佩服,甚至震驚。”

武則天微微一笑,“朕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了。”

薛紹也笑了一笑,“臣並無借古諷今激將陛下之意。臣只是希望,臣能夠輔佐陛下多做一些有利於國、有利於民、無愧於民族、無愧於歷史的事情。”

“你想要徹底平定突厥,重收漠北歸入王化?”

“對。”

“你認為,回鶻之事會是一個好的契機?”

“對。”

武則天沉吟了片刻,“有把握嗎?”

“沒有。”

武則天笑了一笑,“這麼問吧,你有幾成把握?”

“五成。”

武則天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沉吟了片刻,說道:“承譽,朕知道你躬於實幹,從來都不是一個浮誇之人。但五成把握,是不是太小了一點?”

“陛下。”薛紹說道,“如果是一件十成把握之事,臣反倒不會如此焦急上心。正因為它困難,臣才希望趁現在我們君明臣賢上下同心、國力強盛兵鋒果勁之時,儘早把這件事情給辦了。未來之事不可期,誰也無法預料二十年之後突厥會發展到什麼樣的程度。誰也無法預料,我朝二十年之後會是一個樣的態勢。臣認為,想要解決突厥問題,現在就是最佳的時機。”

武則天不難聽出薛紹的弦外之音,她現在已經七十多歲了,二十年之後將近百歲,自己能活到那個年頭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別說是二十年,人活七十古來稀,自己還能活十年都很不錯了。到那時中原域中會是誰人之天下,局勢將會如何複雜難測,還真的是誰都說不清楚。

反觀突厥,雖然這幾年他們接連喪失了阿史那家的骨咄祿兄弟幾人,還一度爆發出內戰損耗嚴重,實力已經打了不小折扣。但是從他們最近的這一次平叛戰爭當中不難看出,突厥汗國的軍事實力仍是不容小覷。尤其是在暾欲谷執政之後,他大權獨攬統一了汗庭,整個突厥汗國反倒比以前更加的團結。而且,暾欲谷還給突厥汗國制定了很多完善的治國制度,這才是一個國家發展和崛起的真正要素。

討伐回鶻一戰得勝,突厥汗國在草原上的統治地位將會更加的穩固。如果中原對其放任不管,還真的難說十年之後,突厥會發展到什麼樣的規模。萬一到時中原有個什麼內亂,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重演,當初骨咄祿與元珍大破邊關洗劫到中原腹地的舊事。

薛紹見武則天陷入了思考沉默不語,也沒急着催促於她。等了一陣後他才說道:“陛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八個字用在突厥的身上,那是再也合適不過了。”

“你認為什麼樣的方法,才能徹底的解決突厥之患?”武則天問道。

“兩個字,同化。”薛紹說道,“當初五胡亂華百國林立,若干年後他們都被漢化,成為了大漢民族的一部分。臣認為,非我族內其心必異的這個‘族’,並非是指狹隘的血統意義上的民族,而是指相同的文化底蘊。我們每個人、哪怕是目不識丁的農夫,也都是活在文化當中的。這個文化包括我們的經史子集詩辭歌賦,包括我們的音樂舞蹈與歷史傳說,也包括我們的語言談吐與生活習慣。臣認為,想要徹底的突厥問題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政治博弈與武力征伐都只能起到輔助的作用。關鍵,還是要用我們的文化去薰陶他們,改變他們,同化他們。最終,讓他們變成我們的一部分,變成我們的同胞。”

聽完這一番話,武則天着實愣神了許久。

薛紹的軀殼中,畢竟是裝着一顆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靈魂。或許他站得不如武則天高,他是卻能看得比武則天遠。因為,他是站在千年之後,縱觀整條歷史大河。

讀史以明智,薛紹的腦海里比武則天還多了一千多年的歷史認知。他的這番話說得挺淺顯,其中的道理也並不複雜。但他的立意,卻着實讓武則天感到了震驚。

武則天不由得複述了一句,薛紹剛剛說過的話,“有利於國、有利於民、無愧於民族、無愧於歷史。”

“是的。陛下。”薛紹輕吁了一口氣,展顏微笑,輕鬆的說道:“臣實話實說,這些年來臣打的仗殺的人真是夠多了。臣其實並不希望再有征伐再有殺戮,臣甚至比任何人都要痛恨戰爭。但是為子孫故、為民族故、為歷史故,臣願意再博一次。臣無所求,只希望能夠輔佐陛下多做一些,有利於國、有利於民、無愧於民族、無愧於歷史的事情。等到一千年後我們的子孫再談論起神皇與薛紹來,能夠不由自主的面露一絲自豪的笑容,臣願足矣!”

“……”武則天眼神十分複雜的凝視着薛紹,無語以對。

她有點感動,也想了很多。

其中最讓她欣慰同時也最讓她不安的是——薛紹信任並效忠於神皇。

這看起來像是一句廢話,但意義卻是十分深刻。如果細加解讀便是這樣的意思:薛紹只信任並只效忠於神皇,他不信任將來神皇的繼任者。否則,他也不會急於趕在神皇仍舊在世在位之時,想要處理突厥問題。

畢竟武則天都已經七十多了,薛紹還處在三十而立的黃金年華。

自己的兒子和侄子們是一些什麼貨色,武則天的心裡比誰都清楚。眼下不光是薛紹,很多有遠見的大臣都不信任他們、都對社稷的未來充滿了擔憂,這些事情武則天的心裡也是十分有數。

但是為之付諸了實際行動的,到目前為止還只有薛紹一人。他的做法就是,趁神皇仍舊執掌乾坤,和她一起多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這個辦法聽起來很傻,但它是那樣的熱血,真摯,與赤忱。

“承譽。”武則天眼神深深的看着薛紹,“朕,還能找出一個什麼樣的理由,來拒絕你呢?”

“謝陛下!”薛紹也多少有一點激動,抱拳一拜,再道:“臣請命親自去一趟豐州,實地處理回鶻內附之事。”

“你有必要親自去嗎?”武則天說道,“朕一紙調令,就能讓回鶻的酋長來見你。如此迢迢千里,朕不希望你太過勞苦。”

“陛下,很多事情只有親身接觸,才能獲得最真實的最深入的了解。”薛紹說道,“臣去了豐州之後,還可以在邊防的問題上相機行事。萬一有個什麼爭端,臣也可以就地處理。如果等着豐州和朝廷之間的消息傳遞來傳遞去,往往就容易誤了時機。”

武則天沉吟了半晌,點了點頭,“好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帶多少兵?”

“臣打算上元佳節過後就出發。至於兵馬,臣只帶薛楚玉與三千跳蕩。”薛紹答道。

“好。”武則天這一聲說得乾脆,“為了掩人耳目,朕會特命你為河隴道黜置大使,讓你以欽差的名義代朕巡牧河隴諸地。再讓薛楚玉率領三千跳蕩,充作你的隨行衛隊。”

“臣,謝陛下!!”

上官婉兒一直安靜的坐在旁邊,這時眼神幾乎都要呆直了。她怔怔的看着薛紹,彷彿就像是看到了他在戰場之上縱馬飛奔血染征袍的景象。

不自覺的,她的眼圈居然就紅了。

武則天側目看向上官婉兒,笑了,“快陪你的愛郎回家去吧!”

“陛、陛下!……微臣失禮!”上官婉兒連忙下拜。

“無妨。去吧,去吧!”

薛紹和上官婉兒並肩走出了萬象神宮,薛紹牽她的手登車。

上官婉兒突然用力緊緊捉住了薛紹的手掌,“你又要離開?”

“只是去操辦一些簡單的公務而已。”薛紹淡然的微笑道,“別緊張,不會打仗也不會有危險。”

“你騙我。”上官婉兒認真的看着薛紹,“你越是這樣輕鬆自如,就越代表此行風險極大。”

“怎麼可能?”薛紹笑道,“今時不同往日,我隨時可以徵調十萬大軍隨我出征。但我卻只帶了薛楚玉與三千跳蕩,那只能證明,我真的不會有危險!”

上官婉兒深吸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睛再又盯住了薛紹,“我知道我應該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但是現在,我真的做不到。”

薛紹說道:“這叫關心則亂。”

“我必須要慢慢的習慣這種事情,對嗎?”上官婉兒輕聲道。

薛紹輕輕的點了點頭,“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