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呀……現在的凡間果然與以往大不相同。-那下面跑的鐵獸是何物？”

大師出得仙界，一望下方縱橫的公路、路邊的電杆、廢棄的工廠、遠處的高樓，不禁大為驚嘆。

“那是汽車。跟以前的馬車一回事，只是不用馬……呃，大師？”

吳戈還在琢磨着怎麼提醒一下大師飛行時要注意隱身隱氣，不過話還沒出口，大師縱身一躍，已經消失了。

這是什麼招？瞬移？

等吳戈隱身飛下山來，大師已經站在一頭“鐵獸”邊上研究半天了。

“這就是你說的雞氣？它用的也是雷電？”

見吳戈落地，解去隱身，大師問道。

“這個……跟電器有所不同。它主要是用油。不過也有部分用電，比如它的燈。”吳戈解釋道。

“你是說這個？”

大師摸着車前燈問。

“靠，亂摸什麼？”

這輛車的主人是一個衣着光鮮、滿身虛肉的胖子。在路邊傾倒體內廢液的時候，就已經對李天王一個勁打量他的車心懷不滿了。

“看什麼看？車都沒見過，山裡鄉巴佬！”

他氣呼呼地扔下一句咒罵，發動車子走了。

吳戈有些尷尬。

“大師，別見怪……有些人素質不那麼好。”他解釋。

大師倒象是一點也不介意。

“沒什麼。富貴驕人之徒，無世無之。”他拈髯笑道，“再說他也沒說錯，我等的確是山裡人嘛。”

“那，我們……”吳戈試探道。

“隨便走走好了。”大師說，“很多東西我都沒見過，邊走邊看吧。”

“也好。大師有什麼不知道的，我來介紹。”

兩人移步向前，邊走邊聊。

“嗯，這路很不錯。”大師踏踏腳下的水泥路面。贊道：“既寬敞又平直，如此堅硬，想來即便下雨也不會有礙。”

“是。不過有一利必有一弊，這樣堅硬的路面不利於馬……好在現在大家出行都用汽車，不用馬了。”

吳戈笑道。

“現在連馬都不用了？呵呵，這世道不錯。”

大師心滿意足地打量四周，心曠神怡地深吸一口氣。不料身邊恰好過了一輛拖着濃濃尾氣的載重車，大師頓時被嗆得咳嗽起來。

“呃……”

吳戈有點不知所措。

“呃咳咳……這車的確不錯，拉的多跑的快，就是氣味難聞。”大師總結說。

“是啊。工業文明……也有它的弊端。”吳戈無可奈何地說。“不光是車的尾氣污染很嚴重，其它一些人類活動對環境的影響也很大。現在都已經到了影響整個地球的程度了。全世界都在合作想辦法解決問題呢。”

“呃，全世界合作？你是說現在已經實現世界大同了？”

“那倒沒有。只是現在各國間相互合作……當然也有相互爭鬥。只是在類似環境治理、節能減排這方面相互合作……不過也談不上合作，到現在連個協議都沒達成……”

吳戈停了下來……這個世界，他也不好描述。大家到底是在合作還是在爭鬥？不錯，這世上的確有聯合國這樣的國際組織，還有其它各種國際、國家間的組織、協議、條約什麼的——甚至連修行者都有一個世界性的組織——可是，表面上的東西和實際的東西是一致的嗎？它們真的能起到人們希望它們起到的作用嗎？

修行者大會就不說了，按老周的介紹，那也就是個勾心鬥角的地方。可其它組織呢？全球各國都說要合作應對氣候變化，可開了幾次會，卻連個紙面上的東西都沒弄出來……

吳戈一陣迷茫。生來頭一次，他對現實世界產生了一種虛幻感；相反，仙界在他心目中倒是變得越來越真實。

這一事件對吳戈來說，是一個重大的轉折——以前他總是覺得神仙、仙界、修行這些事才是虛幻的，而現在卻有點顛倒過來了。對於修行者而言，弄清什麼是虛什麼是實，以及虛與實的相互關係，顯然是一個重大進步。不過，很多人在這一關往往是從一個極端滑向另一個極端，即所謂“看破紅塵。”這樣的人也許能達到一個令凡人崇敬的、非常高的境界，但抱着這樣的消極態度，是絕對不可能在修仙的大道上走出多遠的。

李靖大師是過來人，一見吳戈目光迷離、圓光閃爍，就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這世上之事豈能至善至美。”他咳嗽兩聲，說：“凡塵之中，經受艱難苦厄本是常事。不受千般歷練，便有極樂世界也是消受不起。”

“是啊。世人都知神仙好，只有富貴忘不了……”

吳戈負手望天，一副禪心通透的高士模樣。

“富貴？呵呵，修仙便求不得富貴么？”

“呃？那……”

“你若能斬斷七情六慾、捨棄凡塵一切，那又學仙做甚？”

“這個……”

吳戈撓撓頭……也是，自己要真是無欲無求，跟個老和尚似的，那成不成仙又有啥區別呢？

“那，大師的意思是？”

“凡人皆趨利避害，神仙也概莫能外。只是凡事不能太過，過則迷其本心……包括求仙。”

“包括求仙？”

“不錯。”大師大笑道：

“執着於求仙者，其能成者鮮。”

“不執着於求仙才能成仙？”

吳戈反覆玩味着。

————七刀————

吳戈與大師邊看邊聊，都覺得大有所獲。一路行來，倒也不覺疲累。很快，吳戈就帶着大師進了當初孫悟空弄壞人家彩電的那家商場。這裡商品琳琅滿目，大師在吳戈的指點下重點參觀研究了各種“店氣，”對它們的各種功用不由嘖嘖稱奇。

“跟幾百年前相比……真乃盛世啊。”大師望着周圍熙來攘往的人群，感嘆道。“聽說，現在都已經沒有皇帝了？”

“呃……是。一百多年前就已經沒有了。”

吳戈有點狼狽地看看四周。這問題，真是有夠弱智。

他的臉突然綳了起來。

“你在這兒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他走到老王身邊質問道。

“呃。那……也是你師傅？”

老王隔老遠望着李天王，戰戰兢兢地問。

本來，吳戈所在的這個新興中等城市並不是組織關注的重點，但自從吳戈、尤其是他的師傅和仙界被發現後，這裡已經成了老周領導的分部工作的中心，老周甚至已經着手把分部從省會城市搬到這裡來。雖說由於吳戈的連番抗議和警告，他們已經撤除了對仙界的監視，但在市區，還是存在大量針對修行者的傳感器。由於李大師的信號是首次出現，所以他們一進市區，老王的手機就開始瘋狂報警。老王看着手機上傳來的監測數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親眼看見李天王，他才相信這的確不是敵對修行者潛入搞的破壞行動。

不過，他只敢遠遠地看，而不敢靠近。吳戈的三位師傅不過是邊緣神仙，在老王看來就已經像是三個太陽般耀眼奪目。而李天王這樣擁有中級職稱的神仙，簡直就如同原子彈爆炸，貿然接近絕對有損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