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心情不好嗎？”

“……哦，原來是大師。”

吳戈回過身來，恭敬地向輕雲大師鞠了一躬。

“一點俗事，讓大師見笑了。”

這話吳戈自己都覺得有點酸，不過沒辦法。輕雲大師學識淵博，氣質非凡，接近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變得有點文縐縐的。

“呵呵，世上無俗事，又那兒來的什麼雅事呢？”

“大師見教得是。”

“心裡有事，不妨到在下書房一敘，或許能排解一二。”

“……那就謝謝大師了。”

他們在書房裡坐下，輕雲大師給吳戈斟上茶。

“我看你一身怨氣，究竟所為何事啊？”

“是這樣，我……呃，在下……”

吳戈臉紅了，他實在不懂多少雅詞，也不大習慣說。

輕雲大師鼓勵地笑笑：

“但說無妨。”

“……是這樣，我現在又要修鍊，又得學習，嗯，還得照顧兩個師妹……呃，小小是師姐……反正，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是說，我考了兩次了，高考對我很重要，可……”

輕雲大師耐心地聽吳戈說完。

“此事我倒也有所耳聞。不過既然已經在修仙，中不中狀元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是啊，可我還有家，還有父母。”

他沒提鹿櫻的事，感覺有點心虛，不過好在大師沒有看他的頭頂。

“我明白了。”

輕雲大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或者說成竹在胸……反正就那麼一回事吧——當然，他一貫如此，只可惜這個詞只是一種比喻性的說法，否則，光靠竹木生意就足夠他小發一筆橫財了。

“你修鍊也有一段時日了，你自己覺得修仙如何？那日在迴風谷，我見你已經略有小成。當然，你稟賦異於常人，否則也不會有如此進境。”

“是啊，我也知道修仙很好，但是……”

“但是你認為修仙只是修鍊身體嗎？”

“呃？”

吳戈有點摸不着頭腦。修仙不是修鍊身體還修鍊啥？

大師微笑着拿過一本書，遞到吳戈面前。

“看過這本書嗎？”

“沒看過……不過聽說過。”

那是一本《道德經》，吳戈對它的了解大致僅限於開頭的六個字及作者是誰。

“那就看一看，很不錯的一本書。”

大師並沒有把書遞到吳戈手裡，只是把它放在書桌上，翻開了第一頁。吳戈下意識地低頭，但大師已經把書合上了。

“背一下。”大師微笑着說。

“……可是大師，我還沒來得及看。”

“背一下試試。”大師仍然微笑。

存心整人啊？吳戈有點不滿，不過他不敢對大師提出什麼質疑。背就背唄，背不出來也不能怪我，再說至少前六個字我知道。

“‘道可道，非常道，’呃……‘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

吳戈被自己嚇住了，他剛剛明明只來得及瞟了一眼，怎麼會……

他背完了，書房裡安靜得嚇人。

大師又翻開書，說：“再看一看。”吳戈低頭，又是剛瞟一眼，書就被合上了。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

“‘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一片沉寂。片刻，輕雲大師的聲音響起。

“你知道這本書有多少字嗎？”

“嗯，大概有五千多字。”

“還差點。再修鍊些時候，你就可以在背書的同時把字數數清楚了。”

吳戈抬起頭。

“大，大大師，你你你你是說說說……”

“修仙術可不只是修鍊你的身體，還有你的頭腦，明白嗎？”

“就就就是是說說，我我我現在在在變聰聰聰……”

“聰明不聰明是另一回事，不過你現在的記性和悟性肯定比以前高得多。”

吳戈仍然是一臉震驚，他試着回憶數學課本……老天，歷歷在目，歷歷在目！文字、數字、公式……一切的一切都那麼清楚明白！

吳戈象發高燒一樣哆嗦起來，他現在既清楚又糊塗，就是說：他回憶所有的課本，所有學過的知識都清楚明白，但對眼前的情況卻一時有點繞不過彎來。這有點類似於老年痴呆症的前期癥候。

“就就是是說，高、高高高考……”

“我不清楚高考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當、噹噹當然……”

輕雲大師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

“另外我覺得你現在每晚可以到仙界來修鍊，畢竟這裡的環境比外界要好得多。”

“……啊，是的。不過晚上還要睡覺，我家離得遠，來回一趟就要……”

“你還沒有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變化嗎？我看你現在每天少睡兩三個時辰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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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戈得勝回朝。

當然，這只是一種比喻性的說法——出來迎接他的不是皇帝而是媽媽，而且臉色很不好。

“老師說你最近經常逃課，今天也逃了，有這事嗎？”

“……是啊，有這麼回事。”

吳戈大大咧咧地說。

媽媽的眉頭皺緊了。

“戈兒，你怎麼……”

“咳，學校那些老師有啥水平。”吳戈蹦到沙發上，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我在校外找了幾個輔導老師，他們水平高多了。現在我什麼都學好了，高考沒問題。”

“戈兒……”

“行了！”吳戈知道媽媽不會信，只有動點真格的。他隨便翻出一本物理書，往媽媽手裡一塞。

“考我吧。”

“戈兒……”

“翻到第一頁，我背給你聽。”

他把整本書背了下來，包括頁碼，最後還告訴了媽媽整本書的大致字數。

不相信的媽媽又拿出語文和英語書，吳戈照樣背了下來。

媽媽明白了幾分。

“戈兒啊，”她語重心長地說，“現在這個社會的確是這樣。可說到底，學來的東西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懂嗎？”

“嗯？”

“現在監考那麼嚴，就算是什麼高科技也有露餡的時候。”

“……你在說什麼啊？”

“媽媽說錯了嗎？你一天到晚在外面瞎跑，不就是找什麼作弊工具嗎？”

吳戈差點吐出血來。

“你怎麼這麼懷疑我？”他抗議道。

“媽媽怎麼能不懷疑，就是學校里最好的學生，也沒聽說能把幾本書都背下來的。你不是作弊還是什麼？”

吳戈惱火地敲敲腦袋。看來古人說“守拙”還是有道理的。

“你不就是認為我身上有作弊工具嗎……好，我去衛生間，把衣服脫guang了背給你聽，你總該信了吧？”

媽媽左臉寫着“不，”右臉寫着“信。”

吳戈沒辦法了，看來只好把謊編得再大點、再圓點，而且多少還得再加點真話。

“其實我找的不是什麼輔導老師。”他說。

媽媽的目光很冷，其中的含義就是：“終於肯說實話了。”

“其實我是拜了三個師傅學……學武功。”

“你現在操心學什麼武功啊？”媽媽生氣了。

“這不是一般的武功知道嗎？”吳戈大聲說，“這種武功不但練身體而且練大腦所以我現在才這麼聰明記憶力這麼好知道嗎？”

媽媽暫時被他的氣勢壓住了，但臉上仍然寫着那兩個字。

“好。”吳戈掃視四周，但沒有找到合適的東西。最後他衝進廚房，把煤氣罈子拖了出來。

媽媽慌了。

“戈兒……好好，是媽媽錯了，媽媽錯怪你了。你不要……”

“哎呀，我不是要自殺。你看好。”

吳戈抓着把手，向上一提，罈子被輕輕巧巧地拋過頭頂，然後被他單手托舉起來。

“怎麼樣？這能作弊嗎？”

“好好，媽媽信……你快放下來。”

吳戈放下罈子，又四下掃視。這裡空間狹小，實在是發揮不出他的水平。最後他脫下自己的鞋。

“看着。”

他縱身跳到一面牆上，然後在兩堵牆之間輕輕鬆鬆地蹦了幾個來回，最後一個漂亮的空翻，穩穩落在媽媽面前。

“怎麼樣，這也是作弊嗎？”他得意洋洋地問。

他現在這活潑勁，就算是《西遊記》里的孫悟空見了也會馬上收他為徒——實在是太對脾氣了！

媽媽看得心驚膽戰頭暈眼花，不過她也承認，這確實作不了什麼弊——從沒聽說過這麼厲害的興奮劑。

“好好……你真的是練出來的？”

雖然仍然有點半信半疑，但她還是露出一絲驚喜之色。就算兒子學業無成，但身體這麼棒也是值得欣慰的。

“當然是練出來的。身體好腦子就靈，所以我才能把書全背下來了。再不信我就蒙上眼睛堵上耳朵再背一遍。”

“行行，媽信。”媽媽高興得合不攏嘴。成材的路有千萬條，現在就算他背書是假，考不上大學憑這一手也能當個金牌運動員，跟劉翔比比沒準也不落下風呢。

看到媽媽這麼高興，吳戈更感興奮，話也多了起來。

“你還記得上回來我們家的那個長鬍子吧？就是上回我想要自……”

他及時住了嘴，沒把“殺”字說出來，不過媽媽正在興頭上，也沒多加註意。

“……就是那個長鬍子還梳個髮髻的，我騙你說是我們物理老師。他就是我三個師傅中的一個。”

“你這孩子，師傅就師傅唄，騙媽幹什麼？”

“嘿嘿，你剛才還說不讓我練什麼武功呢。”

“有空請師傅來家吃飯，媽要好好謝謝他們。”

她回憶起那個穿西服的長鬍子，當時她總覺得那人有點不對勁，但現在呂洞賓在她腦海里的形象頗有那麼幾分道骨仙風。

這並不怪她，很多情況下，人的記憶還真是有那麼點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