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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着心事,卞范之與隨從們紛紛下馬,被衛風迎到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隨口詢問,衛風也含糊其辭應對,不多時,正南方向漸漸地有喧鬧聲響起!

這不是嘈雜聲,而是車轍聲,眾人紛紛轉頭看去!

卞范之敢發誓,這一輩子從沒見過如此壯觀的場面,眼前的開闊空地上,一大片黑影由遠及近漸次呈現,密密麻麻的全是手推車,上面堆着如山高的營帳部件、糧食、武器等等各類物資,他們既沒有齊整的隊形,也沒有飄揚的旌旗,乍一看,不像是一支軍隊,倒像是輸送隨軍物資的民夫,可再細細觀察,隊形雖散卻不亂,每數百人自成一個戰鬥單元,弓矢都放在觸氣可及的位置,隨時可以組織起來,依託車輛對來襲的敵人發起反擊!

尤令他心驚的是,儘管每個人都揮汗如雨,但沒有一人現出諸如疲倦、懈怠、或是硬撐之類的神色,反而是神彩煜煜,那炯炯的目光中竟似隱藏着耗之不盡的精力!

隨着距離愈發接近,車轍聲震耳欲聾,身後小樹林中的鳥兒均是撲騰起翅膀飛向了遠處,天地間只餘下了這一種聲音!

卞范之與隨從們面面相覦,均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了一絲駭然,所有人也都不自覺的暗暗盤算起了假如會稽軍與荊州軍狹路相逢,誰的勝算會更大一些。

各種推演在腦海中漸次掠過,卞范之只覺得這一趟來的非常值,敵人強不怕,怕的是不明虛實,所謂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只要衛風過了江,各種有針對性的手段會讓他好好喝一壺!

正暗暗思索間,雷鳴般的車轍聲嘎然而止,一名面相粗豪的將領從隊列中快步奔到衛風身前。重重施禮道:“末將陳喜幸不辱命,兩萬五千軍一人不少!”

衛風略一點頭:“陳喜你與弟兄們都辛苦了!現在,還得請你再辛苦一趟,列隊,速紮營寨!”

“遵命!”陳喜起身,飛快向著已陣跑去。

衛風又猛一揮手,騎兵紛紛翻身上馬,從左右兩翼護住步卒!

安營紮寨最能體現一軍的基本素質,卞范之與他的隨從們連眼睛都忘了眨!

只見步卒將兩翼完全交給了騎兵,一陣呼喝之後。後隊變前陣。將車上物資卸在了原地。僅留武器弓矢,推着車向來路回奔一里,憑藉車輛掩護構建了一個嚴密而又分層次的防禦陣形,剩下的將士。約有一萬五千人左右,分出一部分伐木,另一部分就地安營紮寨,熱火朝天而又有條不紊。

隨從們的面色均是愈發凝重,漸漸地,卞范之也看出了門道,衛風立的並不是簡易營寨,除了未挖掘壕溝,其餘各方面與正規營寨不差分毫。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樹林後方靠近湖邊一側,還扎有一座小型的騎兵營寨,兩座營寨隔着樹林互為策應,一旦有敵來攻。假如是攻打騎兵營寨,步卒則可以回防樹林,依託樹木施以打擊,如果是抱着先破步卒再把騎兵團團圍死的目地,騎兵也可以隨時從林中衝出,再加上臨近水源,只要糧道不斷,幾乎已立於不敗之地,何況這是一支由三萬精銳組成的步騎混合,足以對建康構成重大威脅!

卞范之不由面色微變,連忙問道:“衛將軍,你這是何意?莫非不打算過江了?”

“哦?”衛風不解道:“弟兄們初來乍到,歇息幾天也不為遲,何況渡江需要船隻,末將的軍馬一路行來皆走陸路,要想渡江,還得從會稽把船隻運來,如果南郡公等不及,可以把石頭城水寨暫時交給末將使用也無不可。”

“你....”一股被耍弄的怒火騰的躍上了頭頂,一瞬間,卞范之全明白了,這個人根本就沒有渡江的打算!

石頭城水寨駐有桓玄的全部水軍,如果交給他,那還了得?卞范之可不認為衛風會乖乖的渡了江再把船隻交還,甚至還有可能直接把水寨佔了,趁勢以水軍攻打石頭城,要知道,石頭城一失,桓玄除了趁早退回上游,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卞范之連吸了幾口氣,勉強壓下怒火,這才冷冷道:“衛將軍,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在會稽連勝孫恩,尤其最後一役,不戰而收降孫恩數萬軍卒,連帶船隻也剿獲了上千條,有船你偏偏不用,可別對老夫說你忘了,哼!老夫看你,根本就沒打算過江,說,你究竟意欲何為?莫非還要謀反?”

“啪啪啪~~”衛風輕輕拍了幾下巴掌,贊道:“卞常侍好眼力,不愧為南郡公首席謀主,你既然把話挑明,末將也打開天窗說亮話,這廣陵太守就不須提了,南郡公的算盤末將豈會猜不出?因此,從一開始末將就沒打算往廣陵赴任!

當今天下,晉室氣數已盡,南郡公入執中樞恰逢其時,這江東會不會改姓末將不敢妄言,但末將只想尋得一安身立命之處,末將的要求不高,外放為一州刺史足矣,並願順天應時,在外為南郡公奧援,請卞常侍轉告南郡公!”

“哈哈哈哈~~”卞范之怒極而笑道:“自古以來,領軍將領敢於威逼朝庭要官的你還是第一個,既便劉牢之握雄兵也未如你張狂,你果然行事不依常理!”

衛風淡淡道:“劉牢之督八州軍事,名為晉臣,實為京口、晉陵至下邳間千餘里土地之主,他除了錄尚書事,該有的都有了,又怎會向朝庭另作要求?而末將不同,手下幾萬人馬,尚無容身之所,既使末將不計較,可弟兄們會如何着想?末將不升職,他們也永無出頭之日,久而久之,難免軍心有變,逼使末將行非常手段,是以末將毛遂自薦雖嫌唐突,卻有難言之苦,不得不為啊!”

卞范之立時啞口無言,論口才,衛風讓他十條街他都趕不上,只得強撐着怒哼一聲:“衛將軍莫非不擔心被南郡公宣布為叛逆,領我荊襄強軍與北府精兵兩面夾攻?”

衛風意味深長道:“南郡公是個明白人,如何會逞一時之快圍攻末將?與末將火拚莫非不怕兩敗俱傷被他人撿了便宜?至於北府軍,劉敬宣與高雅之還在廣陵虎視眈眈,孫無終逃到了下邳,江北並未歸服於朝庭,倘若久攻我不下致使軍心動搖,會不會被以上這數人趁虛重掌北府呢?

另外末將再提醒句,請南郡公千萬不要試圖斷我糧道,否則,一旦交上手,你我兩軍將再無轉圜可能,誰退出都會聲望大失,只能不死不休,最終被劉敬宣撿了便宜,最後,末將再次保證,只要南郡公答應了末將的請求,末將絕不會得寸進尺,請儘管放心!”

卞范之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老夫會如實呈報,在此期間,請衛將軍莫要妄動!”說著,猛一揮手:“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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