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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不到,衛風領着王道憐、陳少女,和以李駐為首的四十八名親衛與馮跋會合,營中暫時交由張寧打理,這是一隊近五百人的輕甲騎兵,不但個個騎着高頭大馬,更奢侈的是還帶有備馬,要知道,即使是北府軍的那五千騎都沒有備馬,這使得衛風等人的臉面均是現出了抑制不住的羨慕之色!

衛風忍不住吟道:“千尺涌濤頭,燕山月似鉤,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

馮跋不由渾身微震,屈指贊道:“衛將軍好文采,令我等北地遺民汗顏啊,都說南朝風流人物,今日一見,果然不假,此詩寥寥數語,卻隱含昂揚戰意,令本將竟有種揮師中山,一雪都城被占之恥的衝動!”

衛風拱了拱手:“馮將軍過獎了,衛某不過是見着燕國精騎,有感而發罷了!”

“哈哈哈哈~~”馮跋滿意之極,哈哈大笑着向後招了招手:“馬來!”

燕軍讓了百來匹戰馬,五十一匹載人,剩下的給衛風作備乘與裝載物資,還虧得山陰原有近百匹戰馬,平日親衛與侍婢輪流騎着練習,這才沒當眾出醜,否則,連馬都不會騎豈不是丟死人了?當然,他們離騎馬作戰還差的遠,馬匹只能暫時作為代步工具使用。

龍城在肥如正北方六百里,由於九月十五日是燕國的朔望朝會,如果趕不上拜見慕容盛,就得等到十月初一了,因此這支由數百人組成的騎隊快馬加鞭,大約以日行兩百里的速度行進,一路上,馮跋向衛風打聽着江東的風流逸事與朝堂政局,衛風也不隱瞞,包括孫恩作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實相告,這竟使得馮跋起了種同病相憐之感,晉室風雨飄搖,燕國在魏國的步步進逼之下,何嘗不是危如累卵呢?

馮跋更加的把衛風當作了一個實誠人,雙方都在為各自國家的命運而奔波勞走,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向衛風主動介紹起了龍城的風物人情。

一路奔馳中,三天一晃而過,九月十四日傍晚,衛風抵達了目的地龍城。

龍城城周二十餘里,規模與山陰相當,地處於內蒙古高原向松嫩平原的過渡地帶,境內山巒起伏,河溝密布,為河北中原進出遼右及其以北的必經之路。

馮跋先把衛風安排在館驛,然後立刻入宮覲見燕主慕容盛,操辦大朝會晉使入朝一事,到了晚間,馮跋使人傳來消息,明日一早上朝遞交文書!

原本外國使節參見,自漢代始有一套成熟的禮儀規矩,不過,燕國自慕容儁僭越帝號以來戰亂不斷,先被前秦滅國,之後前秦由於淝水戰敗而土崩瓦解,慕容氏雖趁機重新建國,卻分裂為兩個燕國,待到慕容垂好容易一統燕國舊地,慕容寶又在參合坡慘敗於魏主拓跋珪之手,致使以都城中山為中心的河北地區陷入魏國手中,燕國舊地被分為南北兩個部分,燕國也重新分裂為了北燕與南燕,而北燕主慕容盛在去年才斬殺了外戚蘭汗自號為長樂王,頻頻戰亂之下,禮樂典章沒太多的人去操心。

九月中旬在山陰一帶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但燕都龍城已是秋未冬初了,清晨的空氣中帶着絲絲寒意,天還未透亮,王道憐與陳少女便早早起床服侍衛風穿戴起了官服,晉承漢制,武官官服都是絳色,且不分官階,區別僅在於官帽的不同。

當時的官帽的大體形狀是以諸葛亮式帽子為基礎,在中間橫插一根長長的發簪,依官階以顏色及紋飾來區別,高品級的官帽是白冠,衛風身為小小的偏將,勉強可擠身於武職七品,他戴的帽子是黑冠,沒有任何紋飾。

衛風倒是不在意,饒有興緻的對着銅鏡照來照去,還時不時把散落在耳旁的髮絲捋入帽內,王道憐無奈的看了看陳少女,擔憂道:“將軍您的品秩太低了,只怕入了燕宮會有人計較啊!”

陳少女雖然沒有開聲,可美目中也隱約閃出了一抹不安。

衛風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官小又如何?本將是辦事的,又不是來比排場,對了,你們兩個呆在館驛不要亂跑,燕人性淫,且權貴橫行無忌,若是被人擄了去,我上哪找你們?知道嗎?”

“嗯!將軍您放心吧,妾與少女不會給您添麻煩的。”王道憐的俏面現出了歡喜之色,開心的一口應道,陳少女依然沒有答話,眼眸中的冰寒卻似是消融了一些。

衛風點了點頭,拿起王凝之的文書,轉身邁出步伐,館驛外,馮跋派有專人守候,把衛風迎上馬,向宮城馳去。

燕國宮城的外牆有明顯的煙熏火燎痕迹,有的地方還有紫黑色的血印,這顯然是去年慕容盛攻打蘭汗時的激烈戰鬥所致,衛風大略看了看就把目光移開,於宮門外下馬,被侍從引入了偏殿。

歇息了小片刻之後,一名女官前來,喚道:“晉國使臣,大王傳你上殿!”

這名女官足踏皮靴,緊身、充分勾勒出腿部線條的長褲褲管被塞入靴口,衣着形似坎肩,袖口如褲管般窄而小,頭上梳着雙環髻,尤引人注目的是,兩邊耳朵各墜着個綠松石大耳環,足有一枚銅錢大小,令人擔心她的耳垂能否承載的住。

對於女官,衛風不知該如何稱呼,不過,年齡看上去應該比自已稍大一點,於是示意道:“有勞姊姊領路了,請!”

“嗯?”女官稍稍一怔,明顯很受用衛風的稱呼,森冷的俏面現出了些許的笑容,叮囑道:“呆會兒上了殿,匆要放浪形骸,也匆要東張西望,大王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好了,現在跟我走罷。”

衛風稱謝道:“多謝姊姊提點!”隨即跟在了女官身後,鮮卑慕容氏自立國以來從未離開過征戰,戰事緊急時,女人也要上陣殺敵,女官那輕輕搖擺的婀娜剛健腰背,與王蔓、小蘭等江南女子的纖柔又別有一番風味。

一時之間,衛風對慕容女子充滿了嚮往,王蔓所謂的燕女多淫,那是人家的風俗,游牧女子大膽開放,興之所致,裙子一掀立刻開干,野合、偶合習以為常,處女只在專門培養的歌舞姬中才會有,一般人家包括權貴、甚至慕容本族,要找處女,也只能在女子初潮前下手,有可能的話,衛風倒是願意把這名女官搞上床一品胡女的妙曼滋味,《一路向西》中,小思一邊腰臀擺動,一邊說她從小就會騎馬,這給衛風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只是,一想到陳少女的那張寡婦臉,衛風不由暗暗搖了搖頭,這都是中了王蔓的奸計啊!

很快的,一座斗拱翹立的大殿呈現在了眼前,殿門處又一名女官清聲喚道:“宣,晉國使臣覲見!”

衛風連忙定下心神,整了整衣冠,提步邁入殿內。

剛一進入,殿中就傳來了嗡嗡聲,衛風快速一瞥,殿首九層玉階上端坐一名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頭戴衝天冠,身着黑色冕服,顯然是燕主慕容盛,兩邊分坐着燕國文武權貴,服色卻較為雜駁,帽子也各式各樣,有流行於江東的漆籠紗帽,也有北地盛行的尖角胡帽,不如晉庭開大朝會時,文官一排黑袍,武官一排絳袍來的整整齊齊。

但燕國君臣都有個共同點,均是面含不快,慕容盛稍好一些,面色略微沉了沉,其他人有的目中現出了鄙夷,有的表現出輕視,還有人射出了仿如受了羞辱般的憤怒目光!

衛風不禁看了眼馮跋,馮跋有些不自在,把頭扭了過去,很可能他就沒向慕容盛交待自已的身份品階。

“砰!”猛然間,已有一人拍案怒道:“豈有此理,晉國竟派來個小小七品武官,又不持旌節,馮將軍被你矇騙過去,不代表我遼東無人清楚你晉國典服章儀,着實欺人太甚!”

衛風轉頭看去,這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於是拱了拱手:“請問這位是....”

少年傲然道:“本將七兵尚書丁信!”

七兵尚書源於五兵尚書,謂中、外、別、都、騎,晉分中、外軍各為左右,遂為七兵尚書,晉室的五兵尚書由於兵權都在藩鎮手上,因此形同虛設,但燕國有強大的中軍作為倚仗,地位又有不同。

“原來是丁將軍,衛某失敬了!”衛風不緊不慢道:“自古從未有規定,出使須以官階定資格,旌節有否也需另看情形,何況燕主上坐朝堂,衛某尚未拜見,丁將軍於此時指斥,是否不合時宜?”

“哼!”丁信一時詞窮,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其餘眾人也把吐到嘴邊的喝斥收回,冷眼怒視衛風。

衛風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行至殿心,捧上絹冊深深一躬:“晉國使節衛風參見燕主長樂王殿下,今奉安東將軍、會稽內史、領散騎常侍王凝之之命奉上文書一封!”

這話剛落,“砰!”又有一人拍案怒道:“當真是無理之極,竟然是一郡太守麾下武將,這也叫出使?今日若不把你烹了,我大燕顏面何在?來人,架上鍋鼎,把這江東狂徒丟入油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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