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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躍上城頭的賊寇紛紛隕命於鴛鴦陣中,甚至有人給逼急了也不管不顧,縱身一躍跳回城下,觀眾們再不緊張,紛紛現出了如釋重負之色,徐道覆卻是焦急萬分,城門被攻破,已軍又殺上了城頭,擱在哪兒都是奪下城池毫無疑問啊,可這陽羨究竟是怎麼回事?

幾次三番,徐道覆都想與身邊的幾位士族當家人商議,調動士族私軍去攻打城池,只不過,每當眼神一掃過去,這些人立刻躲躲閃閃,似乎早猜到了他的想法,令徐道覆心中暗恨,關鍵還在於成軍太倉促,各懷各的心思,沒能擰成一股繩,可短時間內他也沒法可想,必須要在孫恩攻破山陰之後,聲威大振才能懾服這些末流士族們!

慘烈撕殺中,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然而,戰局沒有半點進展,其間也有幾次攻上了城頭,但一如既往,僅小片刻,城頭的喊殺聲就漸漸止歇。/../

一名將領忍不住拱了拱手:“將軍,天色已晚,不利再戰,不如暫且收兵罷。”

徐道覆的臉面現出了很明顯的不甘之色,他自已、孫恩、盧循與以劉牢之為首的北府諸將雖然都出身於次等士族,受高門甲族排擠,沒法以婚宦顯達,但在本質上大相徑庭,北府軍根基穩固,就駐紮在建康附近,朝中誰都不敢忽視,所以王恭、司馬元顯爭先拉攏。

而孫、盧、徐的基礎又有不同,他們以道術諂人主,雖不失為一條出仕門徑,但命運決定於人主的偶然寵幸與門閥士族的暫時優容而不能自主。

當年孫泰在建康,雖獲得一部分門閥士族的信奉,王珣卻以一言流於廣州,孫泰在廣州,雖得王懷之任為太守,又得王雅薦於朝廷,但吳興太守謝逸又以一言使司馬道子誅之,並及其子,孫泰在朝庭居官,浮沉生死全在他人,這使得孫、盧、徐三人無可選擇,只能趁三吳民怨走上以道術組織武力的道路。

具體到任務分配,是孫恩、盧循攻佔浙江以南,以此為根基抗拒朝庭甚至北府軍,而徐道覆則是趁着朝庭未能反應過來,盡量劫掠浙江以北,掠奪人口物資造成破壞,並渡浙江與孫盧匯合,要知道,朝庭的賦稅來源便是三吳,把這一地區破壞的越徹底,就能給朝庭越是沉重的打擊,使其無力討伐浙江以南,被迫承認孫恩劃浙江而治的事實,以後尋到機會,再過江攻打建康。

徐道覆原計劃今日取下陽羨,明日領軍前往吳郡,去接應當地響應孫恩的地方豪強,並劫掠幾座大城,然後撤回會稽,只不過,計劃是不錯,卻沒料到,由吳興起兵,才殺到興義就磕到個硬石頭,他明白,如果明日再攻,那麼又得重頭開始,陽羨城裡的情況誰都不清楚,沒人知道它能支撐多久,但就此退走,剛一出兵就吃個敗仗,這會讓孫恩、盧循如何看待自已?自已心裡也憋的慌啊!

正當猶豫不決時,又一名將領拱了拱手:“將軍,我軍由午後開始攻城,這都兩個多時辰了沒一點進展,將士們已經疲憊勞頓,銳氣早泄了啊,實在不宜再戰了,請將軍下令退兵吧,明日吃飽喝足再來攻城也不為遲!”

徐道覆轉頭看了看眾將,每個人都顯出了一副頹喪模樣,的確是士氣大失,再戰下去已無意義,於是恨恨的瞪了眼城頭,喝道:“鳴金收兵!”

“咣咣咣~~”刺耳的銅鑼聲響起,落在賊寇們的耳中,卻比仙樂還要美妙,均是轉頭就跑!

敵人cháo水般退卻,守軍也失去了支撐,全都一屁股靠上城垛,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褚爽領着眾人步下望樓,但見滿目瘡痍,城牆上到處是屍體,血水淌的滿地都是,女子醫護兵一隊隊奔了上來,把傷員抬下去搶救包紮,另有一部分則承擔起了清理戰場,搬運屍體的任務,這沒辦法,男人們已耗盡了全身力氣。

漸漸地,城下有哭聲傳來,戰死的將士有相當一部分是女子醫護兵的男人,昨晚還耳鬢撕磨,今日卻已天人兩隔!

不知不覺中,一股悲壯蒼涼的氣氛盤旋在了陽羨上空,每個人都面色肅穆,心情無比沉重,好半天,褚爽才忍不住問道:“蔣將軍,我軍傷亡如何?賊寇死傷多少?老夫可有效勞之處?”

蔣宣施禮道:“回府君,陣亡將士多為家中頂樑柱,上有父母,下有妻兒,請府君善加撫恤,弟兄們已感激不盡了,另據末將估計,弟兄們死傷近三百人,賊寇雖不清楚,但不會少於三千,具體結果還要明日才能得出。”

褚爽捋須嘆道:“死者雖逝,生者卻不能不感念恩德,你讓將士們都放心,今晚便會有雙倍錢糧送往各戶家中,並從此免徵賦稅。”

“府君仁義,末將代將士們多謝了。”蔣宣再施一禮。

褚爽苦笑道:“不過是聊表心意罷了,哎~~我等士人吟詩談玄,卻從不曾過問百姓死活,以致賊寇四起,天下不寧,皆我等之罪也,這謝字萬萬當不得,蔣將軍,快起來罷,莫要折殺老夫了!”

“府君能有此心,實乃陽羨百姓之福!”蔣宣依言起身,褚炎之卻又問道:“蔣將軍,賊寇雖暫時退去,但很可能明日還會再來,今日這城已是守的險之又險,倘若賊寇接連數日攻打,萬一生出意外該如何是好?蔣將軍可有萬全之策?”

蔣宣擺擺手道:“衛將軍曾有言,行軍作戰只須軍紀嚴明,訓練刻苦,再加上因時制宜便可長勝不敗,請大郎君放心,賊寇久攻不下,氣勢已泄,明日即便再來,也不會如今日般兇猛,何況三吳生亂,朝庭豈敢置之不理?衛將軍臨近前曾交待末將,只須守個三五日,朝庭大軍一至,賊寇將不戰自退!”

眾人想想也是,叛亂就發生在眼皮底下,司馬道子不可能不派軍平叛,而依着守軍的驍勇,守個三五天不成問題,想來徐道覆也能意識到這一點,或許明早登上城頭,城外已不見一兵一卒了呢。

褚爽鬆了口氣道:“老夫立刻回府牙徵調錢糧,陽羨就拜託給蔣將軍了。”

蔣宣拱手道:“請府君放心,末將即刻安排人手修補城垣,定不教一賊一寇入城!”

褚爽領着眾人回了一禮,便轉身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