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阿依溜下馬,提着藥箱幾步走進涼亭里,景灝急急忙忙地迎上來,滿面焦急地問:

“你就是秦小大夫?”

“是。”阿依簡單地施了一禮,歪過頭望向平卧在涼亭欄板上的人,“是那位公子?”

“就是他!你快救救祁心,只要你救回了祁心,你想讓本殿賞你什麼都行!”景灝一激動,也不管對方是男是女就一把握住阿依的手,焦慮地大聲道。

墨硯的臉刷地黑了,偏公孫柔一個勁兒地在他耳邊追問:

“硯表哥,阿柔有些頭暈,我們去那邊坐坐好不好?”

“你若是不舒服就去休息,再不舒服就回家去請個御醫來看,為什麼非要我陪着你,我既不是大夫又不是你母親!”墨硯沒好氣地道。

公孫柔的小臉刷地白了,貝齒咬住嘴唇,泫然欲泣。

林康和楚元早已笑噴出來,若不是顧忌景灝的顏面,兩人早已笑軟在地。

墨硯就吩咐公孫柔的兩個丫鬟:“你們姑娘不舒服,快送她回家去,免得中了暑熱。”

桃雨杏雨聞言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公孫柔小臉蒼白,委屈地咬着嘴唇,身後已經傳來其他世家小姐的竊竊私語聲,她心裡一陣惱火,卻又不甘心就此離開,悶了半晌,勉強對着墨硯笑笑:

“阿柔只是想休息一下,也沒那麼要緊,既然硯表哥想留下來,阿柔就陪着硯表哥好了。”

墨硯不理她,他正在因為被阿依華麗麗地無視了而生悶氣。

身後傳來竊笑聲,公孫柔覺得那些笑聲都是在嘲笑她,咬着嘴唇隱忍不發,卻在望向阿依時眼眸里閃過一抹狠戾。

那一頭,景澄眼看着景灝輕薄地去握一個姑娘的手,那姑娘還是重臣的未婚妻,眉一皺,低喝道:

“五弟!”

阿依倒是並沒在意,直接拂開景灝的手,徑直走到祁心面前,也不顧地面的冷硬甚至都沒有去留意病人的樣貌,跪坐在欄板前,見那人已經沒有了呼吸,脈搏幾乎摸不到,立刻解了他的衣領,又從藥箱里取出一塊絲綢方巾蓋在祁心的嘴唇上,緊接着俯下身去每吹一次氣進行一次胸外按壓。這種治療方式她已經做過許多次了,比起最初的陌生慌張到現在的平和淡然,她也算成長了。

墨硯的臉比剛才更黑。

“哎,你這個人,你這是在做什麼?!”在景灝眼皮子底下呈現出的曖/昧畫面讓景灝勃然大怒,高聲喊叫道。

“五弟,她是在幫助祁心恢復呼吸,你聲音太大會影響到她。”景澄立刻說。

景灝這才反應過來,雖然心裡不自在,但治療為大,點點頭,不敢再出聲。

約莫過了小半刻鐘,祁心的呼吸雖然微弱,卻漸漸地能感覺出來了。景灝心中大喜,阿依見狀已經從藥箱里拿出杭綢針包,一面從裡面取出一疊細針,一面平着語氣輕聲說:

“五殿下,我要給這位公子脫衣服施針,與這位公子不相干的人最好都退開,除非是想要看他不穿衣服。”

景灝愣了一愣,明白過來,立刻轉身去把周圍圍觀的人趕蒼蠅似的趕走,命侍衛守在涼亭周圍不許人接近。

景澄和景澈眼看着這個毫不出彩的丫頭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就把一國皇子當成打下手使喚,反應不一,景澈不由得將阿依上下打量了一番,劍眉一挑。

“你怎麼不走?你和祁心又沒關係!”景灝眼看着墨硯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從涼亭下面上來了,立刻瞪起眼睛說。

“臣和祁心自然沒有關係,臣和她卻有關係。”墨硯往阿依身上一指,平聲說。

景灝一時沒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眼看着他走到阿依身後,阿依已經眼皮都不眨地去了祁心的上衣,上衣下面是比女子還要光滑細膩柔軟的身體,白如雪,彷彿被玉雕成的一般精美絕倫,就是連男人看了都不由得呼吸一窒,有點臉紅心跳。

阿依覺得這男人除了個子高大外,各方面都像是一個好看至極的姑娘,不過對於病人的長相她倒也不是特別在意,在心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接着手腕翻轉,第一針便刺在了百會穴,緊接太陽穴、膻中穴、鳩尾穴、巨闕穴、肩井穴、足三里穴,素手銀針,針針死穴,針法各異,力道不同,十三個穴位,被她來來回回極富韻律性地施針,彷彿在肌膚上優美地跳舞一般,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周圍的人都有些看呆了,這樣的刺穴手法,輕捻迴轉,直刺斜插,迅快精準,招招流暢,明明是極困難又枯燥的一件事,被她做起來卻像詩畫奏樂一般地揮灑自如,優美迷人。

紫蘇和蘭陵秋立在一旁,面色均有些不太好看,兩個人曾經都自詡是醫界年輕有為的天才,然後站在她面前,兩個人卻都有一種輸了的感覺。這樣的針法,傳承久遠卻神秘莫測的鬼門十三針,即使他們現在這樣眼看着也明白其中的原理,但他們卻學不會,永遠也學不會。因為鬼門十三針講求的是一個快狠准且腕力精確,這迅快的手法和運用自如的腕力以及那永遠能將自己從主觀中抽離彷彿在以旁觀者的視角去審視運針的思考模式,這些都是天生的,即使後天再努力地練習也達不到這樣的水準,達不到這樣的水準卻去刺死穴,結果也只是將病人置於死地。

看過一遍之後竟然連想學的心思都沒有了。

這樣反反覆復地施針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在阿依的鼻尖終於滲出了點點汗珠,手腕麻木彷彿已經不是自己了的時候,細針重刺乳根穴,祁心的前胸終於開始肉眼可見地伏動起來。

景灝喜出望外,阿依見狀迅速而利落地一一收了針,托起祁心的手腕,在他的脈搏上診了片刻,一言不發地起身走到亭子里的石桌前,因為出門攜帶筆墨不方便,她向來帶的都是一個綁在竹板上的小本子,本子上還拴了一支用粗布包裹的炭條。

“哎,他怎麼樣了?”景灝見她竟然一言不發地走了,呆了一呆,忙問。

話未說完,卻見欄板上的美人幽幽地睜開眼睛,迷茫了片刻,眸光聚焦在景灝身上,沙啞柔軟地低喚了聲:

“殿下……”

景灝回過頭,看見祁心竟然已經完好無損地醒來了,大喜過望,因為太過歡喜了,居然差一點喜極而泣,撲上去一把抱住祁心,緊緊地抱住,哽咽着道:

“祁心,祁心,太好了!太好了!”

周圍的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算先前再遲鈍這會兒也有所知覺這倆人不對勁,景澄和景澈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極難看。墨硯卻事不關己地立在阿依身旁,看她捧着竹板刷刷地書寫藥方:

桂枝、生薑、芍藥、厚朴、杏仁各三錢,甘草二錢、大棗七枚,七付水煎服,每日一劑,早晚分服。

藥方並沒什麼問題,可是這字跡卻讓墨硯越看越不爽,竟然和秦泊南如出一轍,雖然他知道她從前不會寫字,學習寫字時是以秦泊南的字作為摹本,想了想,忽然對她說:

“改天我給你寫個臨帖你照我的字臨摹吧?”

阿依微愕,莫名其妙,扭過頭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回答,撕下藥方轉身走到欄板前看見那兩個人還抱在一起,雖然不想打擾他們,還是問:

“藥方放哪兒?還有,先把衣服穿上吧,會着涼。”

景灝這才回過神來,跳起來接過藥方。祁心意識到自己上身沒穿衣服,臉緋紅,慌忙用衣服遮蓋住身體,滿臉不自在。

“這位公子心臟不太好,不能受風涼,也不要做太累的體力活,平常別想太多,盡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少時葷腥,不能再喝酒了,否則今日的病很容易會再次複發。七日後五殿下找個御醫複診一次,確定沒問題了,之後用養心湯養一陣就好了。”

“複診的時候也由你來,御醫太沒用,本殿不放心把祁心交給他們。”景灝冷哼一聲,剜了蘭陵秋一眼。

蘭陵秋被鄙視了,卻並不在乎。

“我擅長急救,但是複診時御醫比我經驗豐富,請御醫來看會更好些。”阿依說。

“是嗎?”景灝沒想到會有大夫主動說出自己的不足,很驚訝。

阿依其實只是不想進宮罷了,轉身開始收拾藥箱,景灝捏着藥方看着她既沒有急於對他諂媚邀功也沒有對他戰戰兢兢,從頭至尾地淡定自若,因為極少碰見這種人,一時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頓了頓,問:

“對了,你救了祁心,想讓本殿賞你什麼?”

阿依微怔,扳着手指頭算了一會兒,回答:“出診費加治療費一共一百二十兩,五殿下讓人送到護國候府來就行。”

“只這些?”

阿依點了點頭,這人難道還嫌少不成?一百二十兩可夠普通人家吃好幾年的。

景灝一時沒轉過彎來她竟然沒有藉機向他提要求,頓了頓:

“等等,你說你住在護國候府,你跟墨硯什麼關係?”

“她是臣的未婚妻。”墨硯輕描淡寫地回答。

“你的未婚妻不是公孫柔嗎?”景灝之前去軍中歷練許久沒回京,所以許多事情都不知道。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