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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少爺。”秦逸才抵達自己的府邸,田七便匆匆迎了上來。

秦逸掃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看了公孫婉一下,公孫婉會意,扶着丫鬟的手先往裡去了。

“怎麼樣?”周圍終於沒有人了,秦逸心底里的急迫感也終於不再壓抑地泛了上來,略急促地沉聲問。

“已經送去了。”田七回答。

秦逸得到肯定答案,一直懸着的心總算落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頓了頓,忙又問:

“沒留下把柄吧?”

“逸少爺放心,那些人看見是奴才沒起一點戒心,雖然往出送的時候差一點被發現,還好奴才機靈給圓過去了,總算是有驚無險。”田七說,頓了頓,表情略帶一絲擔憂地問,“只是逸少爺這樣做,萬一爵爺懷疑逸少爺……”

秦逸沉默了良久,邁開腳步,一面往裡走一面淡聲道:

“懷疑也沒有用,事情已經成定局了。”

“可若是因此皇上對爵爺起了殺心……”田七皺起眉,越發不安,繼續道。

“不會,皇上答應我不會對父親怎麼樣,有信物為證,皇上想反悔也不成了。”

然而田七仍舊內心忐忑。

“更何況父親壓根就不知道四姨娘的身份,四姨娘退婚出走不知所蹤,幾年後在外面重逢時又被父親帶了回來,那幾年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父親並不知曉,這些皇上都已經知道了,況且皇上對於那個女人並不在乎。

皇上對秦府早有惡意,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幫助父親,既能讓我平步青雲,又能讓皇上對父親手下留情,何樂而不為呢。皇上因為秦家的事近來正寵信三叔,若是我再不做點什麼,讓三叔得逞,到了那時秦府才會更糟。”

田七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便不再言語,可是心裡總覺得不安感更重。

自家主子的行為在他看來,簡直就像是在拿自己的家族榮耀,去賭他自己的錦繡前程。然而少爺和爵爺終究還是有小時候的親情的,許多時候少爺他下不了決心,左右搖擺,舉棋不定。若一直這樣下去,萬一既丟了自己的家族又在皇上面前失去了信任,到了那個時候又該如何是好。

擔憂地望了一眼陷入深思的秦逸,復又垂下頭,希望逸少爺能讓結局變成雙贏才好。

……

蓬萊殿。

景凜耷拉着眼皮似睡著了一般靜靜地坐在龍案後面,楊讓手捧拂塵,垂着頭立在他身旁,眼卻望着殿門。

不多時,兩個太監抬了一口大箱子進來,放在大殿的正中央,並麻利地掀開箱蓋,從裡面拉出來一名身穿月白底撒朱紅碎花宮裝,足踏蝴蝶撒花高底鞋,發梳靈蛇髻,佩戴了一套赤金翡翠頭面,卻被五花大綁的女子,強硬地將她按在地上跪着。

楊讓看了一眼她似感受到周圍熟悉的氛圍霎時變得慘白的臉,眸光微閃,頓了頓,見景凜仍舊在閉目養神,賠着小心輕聲喚了句:

“皇上,人來了。”

過了一會兒,景凜才幽幽地張開雙眸,望向跪在大殿正中央被蒙住眼睛塞了嘴的女子,靜靜地望了一會兒,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楊讓會意,立刻無聲地打了個手勢。兩個太監領命,解開蒙在殷素娘眼睛上的黑布,又取下塞在她嘴裡的布團。

殷素娘的眼睛因為一直處在黑暗的環境里,還不太適應明亮的光線,泛着淚花眨了一眨之後才緩和下來。眸光下意識落在正前方,那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卻讓她的心霎時被冰凍封固,寒意自腳底的麻木處竄上來,本就蒼白的臉又退了一層血色,連胭脂色都染不紅,一雙大而圓的杏眸里蓄滿了濃濃的恐懼。

景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漫不經心地掏出曾經的記憶畫面對比了片刻,終於確認了的確是眼前的這個人,蒼色的嘴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十五年不見,你也老了呢,還是十五六歲的時候最有味道。女人一旦過了二十歲就像開敗了的花,即使香氣再濃郁,花瓣也散開了,沒了趣味,也沒有了觀賞的價值。”

殷素娘的心裡咯噔一聲,那一天秦逸找到暗室來時,她就已經知道他要將她送進宮裡。她拚命地反抗過,就算死去她也不願意再見眼前的這個人。

雖然當年她是被陷害,雖然當年她也曾一門心思地想要重回王府,可是她終究敵不過公孫鳳的權勢,無奈放棄。時隔十五年再次相見,她知道他尋找她的目的,但這十五年里發生的事情,她已經無法讓他再顧念舊情,並且她現在已經失去了能夠保全自己的籌碼。

她可沒有忘記這個人的心狠手辣,為了達到目的,父親、母親、妻子、妾室、子女,沒有什麼是他不能舍,沒有什麼是他不能殺,他能把自己的女人送給自己的父皇,並親眼看着那些女人哭喊着被糟蹋,也能肆無忌憚地勾引父皇的女人,甚至能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

然而她已經又一次被困在這個可怕的死局裡,她無處可逃,也指望不上任何人了……

袖子下的拳頭捏緊,頓了頓,她望着他,忽然淚如雨下,彷彿是不可置信地喜極而泣,又彷彿是歷盡滄桑地極盡心酸。蒼白的玉手捂住嘴唇,她淚眼婆娑極為深情地望着他,嚶嚶哀泣道:

“王爺,真是王爺嗎?王爺,妾總算是見到王爺了……”

“大膽!什麼王爺!陛下現在是大齊國的皇帝陛下!”楊讓作勢呵斥一句,心裡卻很沒幹勁。這個女人還是這麼會演戲,雖然演戲的功力因為十五年的安逸已經退化到只剩下一層了,看起來十分滑稽。

“陛下!陛下!”殷素娘因為一聲呵斥,纖細的身子一顫,瑟瑟的,顯得極為可憐,梨花帶雨地望着景凜,“妾終於見到陛下了,這十五年來妾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陛下,想陛下想得肝腸寸斷,每夜都會哭泣!陛下,當年妾是被冤枉的,妾真的沒有做過,妾是真的懷了陛下的骨肉,那個孩子真的是陛下的!

因為陛下不在,妾備受欺凌,王妃要處死妾,妾沒有法子,只能帶着才出生的孩子連夜逃出王府,沒想到半路上竟然又被王妃派出來的殺手攔住,妾身受重傷,差一點就被殺死。

每每想起這些,妾都會一面哭一面更加思念陛下。妾以為陛下歸來之後會派人尋找妾和孩子,妾等了許久陛下都沒有來尋找妾,妾又怕被王妃知道再對妾下毒手,妾還以為陛下已經忘記妾,不再要妾了,妾、妾……”

她說到這裡,雙手掩面,哭得更加凄慘,淚如泉湧,楚楚可憐。

景凜看着她,那個時候正趕上他登位的關鍵時刻,一時沒顧得上,又聽說公孫鳳派了殺手,以為她們娘兩個必死無疑,雖然過後也心存僥倖地尋找過,不過找的卻不是她,他要的是孩子。

就算是現在,他真正想找的也不是她:

“華兒呢?”

正在哭泣的殷素娘聞言,心中一沉,她自然知道他要找的是那個孩子。

華兒,景華,是那個孩子還沒出生之前他隨口取的名字,因為當時是最小的孩子,他隨心所欲竟然都沒有按照從上傳下來的規矩取名。

若她當年能留在王府,那個孩子便是大齊國的九公主,而她至少也是個貴妃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錦衣玉食,富貴榮華,然而這一切全讓那個善妒的賤人給毀了,因此比起憎恨景凜,她最想撕爛的其實是公孫鳳那個賤人。

他要找的是華兒,可那個孩子已經摔下山崖死掉了,然而若是她這樣說,他一定不會去殺了公孫鳳報仇,他只會遷怒她殺了她,殷素娘心裡一清二楚。

不能說那個孩子已經死了,那個已經死去的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籌碼,她是孩子的親娘,只有她才能認出自己的親生女兒,只要讓他以為那孩子活着大海撈針地去尋找,他就會把那個孩子的親娘好好地養起來。

除了她,沒有人知道那個孩子已經死了,至於秦泊南,秦泊南……

“妾不知道!”殷素娘繼續嚶嚶地哭泣着,彷彿極為痛苦,痛徹心扉似的地哭訴道,“那個時候殺手追過來,妾為了孩子,只好將自己作為誘餌,妾將孩子藏在草叢裡,自己一個人往前跑,之後就身受重傷人事不省了。

等到妾的傷勢好一些趕緊去尋找時,那個孩子已經不見了。妾每一年都請人在那附近尋找,可是每一年每一年,妾失望了無數次,始終沒有找到那個孩子!算起來那個孩子今年已經十五歲了,若是在父母身邊長大,這個時候已經該出閣了。也不知道那個孩子長成什麼模樣,小的時候與陛下是那麼地相像!”

彷彿忍不住心酸與痛苦似的,她傷心欲絕地哭泣起來。

景凜漫不經心地注視了她一會兒,對於她的淚如雨下半點表情都沒有,沉默了片刻,淡聲問:

“你是在哪兒把她丟了的?”

“……華縣。”殷素娘雙手下的眼眸微閃,模稜兩可地回答。

“華縣?”景凜濃眉一揚,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華縣?華兒?還真巧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