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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正是滿面笑容的柳屹然。

阿依覺得他明明已經被逐出師門了,可是每次看見秦泊南時不僅沒有避得遠遠的,反而每次都會笑得陽光燦爛,還恬不知恥地叫已經逐他出師門的人為“師父”,這個人的腦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阿依並不知道柳屹然深更半夜截住秦泊南要與他商談的真正意圖,因為秦泊南打發她先回車上去。阿依一步三回頭的時候還看見秦泊南與柳屹然一邊面色凝重地交談,一邊又走回了剛剛去過的樹林里。

阿依滿腹狐疑地回到車上,有些不安地蜷坐在長榻上。約莫過了半刻鐘,秦泊南帶着一身冷風上了馬車,阿依覺得他此時的表情比起先前有些凝重,於是她什麼也沒開口去問,秦泊南亦什麼也沒有對她說。

第二天一大早,在三皇子景澄的率領下,隊伍重新整頓出發,再一次星夜兼程向大齊國西邊的惠州城進發。

這一次同樣是夜以繼日馬不停蹄,全速前進,中途沒有停歇。

直到連續行進了一個月後,在離惠州城還剩下五百里的時候,景澄收到了從前方傳回來的消息,惠州城於一日前失守,城內的三萬精兵盡數覆沒,所有官員全部被斬殺。墨虎帶領的二十萬軍隊此時正於惠州城外五十里的山林里駐紮,已經與惠州城內的越夏國軍隊交過一戰,雙方誰也沒佔到便宜。再加上惠州城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因此這一仗似乎有些棘手。

景澄得知消息眉頭緊蹙,催隊伍繼續前行,儘快與墨虎的軍隊匯合。

這一次率領越夏國軍隊攻打大齊國的,是越夏國一個叫帖木和的將領。

帖木和這個人景澄之前聽說過,這個帖木和不僅是越夏國的一員猛將,同時也是大齊國的老相熟老對手。帖木和今年五十七歲,生得人高馬大,皮膚黝黑,威武雄壯,遠遠地看上去就像一座大鐵塔。

自從三十年之前越夏國王權易位,野心滋生,頻頻騷擾大齊國邊境,之後又漸漸地由尋釁滋事開始慢慢演變成狂妄入侵,每一次越夏國入侵大齊國,領兵的將軍都是帖木和。

帖木和為人陰險狡詐,膽大心細,且極擅長用兵,這在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越夏國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異類。他熟讀兵書,對大齊國文化頗為了解,同時在越夏國王室裡面也頗受器重,不僅在朝臣中聲望很高,就是在越夏國的百姓里亦口碑極好,由他訓練出來的越夏國精兵更是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這也是為什麼這一次越夏國一個逼仄小國只出了十萬人,大齊國身為泱泱大國卻出了二十萬大軍前來應戰。看來大齊國對這個帖木和心裡頭頗為忌憚,便是連護國候墨虎心裡也不得不承認,帖木和是個狠辣又難纏的對手。

惠州被越夏國攻陷,墨將軍退守在惠州城外,並且第一次出兵試探竟然半點便宜也沒佔到的消息在隊伍里以大火燎原之勢迅速蔓延開來,於是整個隊伍也都隨着這個消息變得沉重沮喪起來,直到景澄嗔戒了幾次才漸漸有所好轉。

又連續行軍了五天,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直到便是連神經一貫遲鈍的阿依也感覺到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墨家軍的大營終於出現在眼前。

阿依勉強抑制住自己想要去揉已經不知道被顛成幾瓣的屁股的慾望,長長地鬆了口氣,從馬車上跳下來,偷偷地抻了個懶腰。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天邊殘陽如血,霞光璀璨。

墨虎已經帶領幾個副將出來恭迎三皇子,景澄卻只是含笑擺擺手,說這是在軍中,一切禮節都免了。

墨虎知道三皇子為人謙和,不拘小節,便笑着應了。

景澄回過頭來,剛好看見秦泊南和阿依下車,便面帶調侃,含笑招呼了一聲:

“依小公子,過來。”

他這麼一招呼,弄得許多人都注意到了阿依.之前大家見她身材矮小,沉默寡言,雖然經常亦步亦趨地跟着秦泊南,大家也只當這個還沒張開的小娃娃是秦泊南帶來的醫徒,也就是專管打雜的那種.現在冷不防聽見尊貴無比的三皇子竟然如此溫和地叫一個毫不起眼的打雜小夥計,竟然還稱他是“依小公子”,小公子啊,這個黃口小兒究竟是什麼來歷。

搞不清楚阿依身份的,尤其是來自御醫院的那些御醫們,全都用探究的眼神望着她,那些眼神彷彿是要在她身上刺穿一個洞似的。

阿依感受到了這些目光,心裡有些懊惱三皇子幹嗎非要當眾這樣叫她,她不是個喜歡受人矚目的人,所以那些眼光就猶如芒刺在背,讓她渾身不舒服。

阿依覺得每到一個新地方,為了今後能更好地發展下去,開始的時候還是不要太引人注目的好,因為當一個出頭鳥必會有箭射之。

謙恭低調一直是她的做人哲學,然而現在看來她好像低調不了了,尤其是在看見墨虎朝她望過來時,眼睛一亮竟然親自走了過來,這讓剛剛一直在用不解與研判的眼光望着她的人們眸光再次“熱烈”起來,一個個像是把她當成了很奇特的物件兒似的細心打量,趁大人物們不注意,彼此竊竊私語起來。

好在秦泊南不着痕迹地將那些人熱情過頭的眼光擋了下來,要不然她一定會渾身起疹子。

跟御醫院的御醫們遠遠地站在馬車前的柳屹然在聽到三皇子對阿依的稱呼,又看到墨虎竟然親自向那個小子走過來,而秦泊南對那個小子亦是關愛有加時,眉頭皺了皺,眼裡幽光一閃。之前他也以為那個孩子只不過是秦泊南收的葯童,平常專做伺候人的活計,所以一直沒把那個孩子放在眼裡。

現在看來,那個小子好像不只是葯童那麼簡單,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光潔的下巴,唇角抿了抿。

墨虎與秦泊南彼此見過禮,墨虎這才將目光落在阿依身上,有些意外有些灼熱,還有更多的吃驚和欣喜情緒,在阿依瘦弱得彷彿一拍就會斷掉的小肩膀上拍了拍,滿意又興奮地說:

“你這丫頭,沒想到三皇子真把你給帶來了,我還以為阿南不會同意呢。”

“我的確沒有同意,是她自己堅持說要來的。”秦泊南淡淡地回答,直到現在已經到達目的地了,他在看向阿依的眼裡依舊會泛起一抹糾結、無奈與不贊同。

墨虎聞言哈哈一笑,同樣又將蒲扇似的大手在秦泊南纖塵不染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阿南老弟,你放心,我是看中了這丫頭的手藝,既然我看中了讓她來,就必會保她周全,你就放心吧!”

“侯爺!”阿依見他聲音太大了,心裡又是焦慮又是恐慌,慌忙叫了一聲,壓低聲音更正道,“不要叫我丫頭,我現在不是丫頭,若是被人知道丫頭進軍營我會被殺掉的!”

“你知道得還挺清楚么。”墨虎一愣,忽然反應過來,上下打量着她的男裝打扮,笑哈哈地道,“竟然還知道這條軍令,誰告訴你的?”

“墨大人說的。”阿依半垂着腦袋,對他這樣把她的命當兒戲有些不滿,扁了扁嘴巴。

“阿硯?”墨虎顯然沒想到會從她嘴裡聽到這個答案,愣了一愣,“是阿硯告訴你的,這麼說起來,你來這裡的事阿硯還不知道,若是讓阿硯知道了,嘿嘿……”他稀奇古怪地笑了兩聲,緊接着開始摩挲着油黑的鬍子,表情虛浮地高深莫測起來。

秦泊南聽到墨硯的名字,漆黑的眼眸里掠過一抹幽深。

“不過你就算穿了這身衣服,怎麼看怎麼也不像是個小子,雖然也看不出來是個姑娘,不過……”墨虎彎下厚實的腰板,湊近來,摸着下巴,居高臨下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一個沒忍住,再次撲哧大笑起來,“要是誰家小子有你這種小身板,他爹娘一定會愁死!”

阿依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緊接着一堵黑線牆從頭頂上嘭地砸下來,讓她兩眼冒金星,緊接着一股無明火從肺里噌地竄上來,迅速在頭頂凝聚成實質,熊熊燃燒。

景澄聽了墨虎的話,再看一眼阿依咬牙切齒的樣子,仔細想想,雖然扮男裝是他提議的,不過現在這麼仔細看來讓她扮小子的確有點不倫不類,但是要說她是個姑娘吧,除了那張秀美的小臉穿起男裝時雌雄莫辯,無論是氣質上還是那菜板似的小身段上,還真就看不出來一點姑娘家的感覺。

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忍俊不禁,噗地笑出聲來。

這一下阿依的臉徹底黑了,感覺自己剛剛好像被罵不男不女,咬着牙看着正在大笑的墨虎,忽然腦袋一撇,十分孩子氣地道:

“護國候,我再也不要和你說話了!”

墨虎撲哧一聲,笑得更歡實:“你這丫、你這小子,別拿這個來威脅我,去威脅阿硯還管用一點!”

秦泊南見他在這時又提起墨硯,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頭。

阿依望着墨虎大笑不止的臉,越發覺得窩火,不是說惠州城被佔領,墨家軍和帖木和的第一場仗又誰都沒佔到便宜嗎,怎麼墨虎一點也不緊張反而這麼高興,莫非對付帖木和他胸有成竹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