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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我母親的腿腳不好,每到陰雨天骨頭節都會腫得很厲害,一疼起來竟然疼得直打滾兒,連行走都不能了,神醫能不能幫我母親看看她這病還能不能治好了。母親為了我們全家操持了一輩子,本以為年紀大了就能享享清福了,沒想到卻又有了這個病,神醫,求求你給我母親看一眼吧!”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拉着一個包着包頭面目滄桑的老婦跪在地上猛磕頭,虔誠地哀求道。

“神醫,這是我閨女,我閨女嫁到婆家已經四年了,到現在也生不出個一男半女來。我閨女的婆家急了,若是我閨女再生不出個兒子來,一定會被她男人休掉,神醫,求求你幫我閨女看看,她到底為啥就是生不出娃子來!我閨女後半輩子能不能過得好全看她能不能生出個娃子來,神醫,求求你讓我閨女生出個娃子來吧!”

一個四十來歲的粗糙婦人領着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女子,紅着眼圈跪在地上磕頭,連連乞求道。

墨硯負着手站在門口,聞言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前面那個漢子說的還靠譜點,後面這個婦人連自家閨女生娃的事都跑到這兒來祈求,求讓她家閨女生個娃子出來,這種事情應該去找送子觀音或者去找個男人吧,一個丫頭是沒辦法讓你家閨女生出娃子來的,他在心裡很彆扭地想。

“神醫,這是奴家的相公,奴家的相公是個瓦匠,幾個月前替人蓋房子時不小心從房頂上摔下來,命大沒出什麼大事,只是胳膊腫起來了,因為也沒摔傷所以只是用了點跌打酒,本以為過些日子就能好了,可是這都過去幾個月了,不僅沒有好,整條胳膊都腫起來了,就像個饅頭一樣,現在竟然連動都動不了了。神醫,我們家有五個孩子家裡還有兩邊的爹娘要養活,這麼多張嘴全指着我家相公,可是我家相公胳膊不能動再也沒辦法出去做活兒,神醫,求求你救救我家相公吧,奴家給你磕頭了!”

她話音未落,後面更是響起了無數懇求的聲音,七嘴八舌,雜亂無章,讓阿依目瞪口呆,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何縣令的臉已經綠得透透的,生怕這群人阻攔了出行墨侍郎會不痛快,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上前一步指着縣衙門口跪着的一群人,厲聲呵斥道:

“大膽,你們這群刁民,縣衙門口也是你們可以胡鬧的嗎,還不快速速給本官散去!”

然而沒人肯聽他的,今天聚集到縣衙門口的人估計都是久病纏身懷抱着殷切的希望冒着會被治罪的危險前來的,阿依昨天問過周姨娘,知道這興安縣裡只有三個大夫,其中醫術最高的就是昨天見過的那個王大夫,而實際上阿依覺得那個王大夫的醫術並沒有多高。

何縣令見沒人肯聽他的,氣得直跳腳,厲聲大喝道:

“來人,還不快給本官把這些刁民通通抓起來關進大牢,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群刁民竟然聚集到縣衙門口鬧事來了,真是豈有此理!簡直放肆!”

幾個衙差奉命連忙上前,架起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開始往外拖。

何縣令又趕緊向墨硯請罪說:“都是下官治理不嚴才會讓這些刁民無法無天,請墨侍郎恕罪!”

墨硯卻沒搭理他,反而將目光落在呆呆傻傻不知所措的阿依身上,淡淡地問:

“你治不治?”

畢竟這樣的陣勢是第一次見,阿依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頓了頓,望向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治!”

墨硯表情平靜地點了點頭,於是啟程回帝都的計劃又暫時被擱置了。

阿依本來不想給何縣令添麻煩,本打算在縣衙門口擺一張桌子坐着看診,反正人也不多。墨硯哪裡肯允許她大冬天坐在室外看診,何縣令也點頭哈腰連連對她說不麻煩不麻煩,於是阿依將診室安排在一進院的倒座里。小屋子雖然算不上寬敞,但一個一個地看診卻沒有問題。

屋子裡的爐火生得很旺,墨硯又沒有其他事情做,乾脆加了把椅子放在阿依身旁,懶洋洋地看着她看診。因為先前跪在衙門外面的人並不多,且都是跟着家人一起過來求醫的,阿依本以為給這麼幾個人看病用不了多少時間。

那個被兒子帶來的老大娘很明顯是歷節痛,窮人家治療這種疾病壓根不可能選擇葯浴,阿依乾脆說了幾樣常見的草藥,春天時荒郊野外就有,讓大娘的兒子細心地記了,到時候全部晒乾磨成粉放在藥包里做成熱敷袋敷於患處,之後又教了那漢子一套簡單的推拿法,那漢子沒想到會有大夫向病人親傳治療的手段,千恩萬謝,臨走前給阿依塞了一籃子雞蛋。

雞蛋在興安縣也是極珍貴的,除了過年或者有重大的喜慶事,否則連老人和小孩子都不能吃。

來問診的大部分都是窮人,阿依也沒想過要收錢,反正她又沒開藥,只不過是看個診多費一些時間,也不用太斤斤計較。

那個生不出來娃的閨女阿依還真的沒診斷出有什麼問題,身強體健,膀大腰圓,比阿依的身體強壯一萬倍,阿依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也許是時候未到,

閨女的母親有些失望,又偷偷地問她,有沒有可能是閨女男人的問題。阿依想了想,回答說也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於是閨女母親一口咬定是閨女男人的問題,帶着五大三粗的女兒上閨女婆家“宣戰”去了。

正在喝茶的墨硯見狀,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至於那個有五個孩子的全家頂樑柱,阿依在他腫得像小山的胳膊上摸了一摸便知道這人當初從房頂上摔下來時其實摔斷了骨頭,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的身體不太在意,也或許是因為他沒想到會那麼嚴重,以至於骨折被忽略了,結果現在骨頭自己長好了,卻長歪了,接着便發炎紅腫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於是阿依在漢子媳婦的淚眼汪汪中,在漢子壯士斷腕的悲壯中,在墨硯的啞然無語中,拎起一根小木棍,將漢子的骨折長歪處狠狠地敲斷,再重新接上,之後讓同樣淚汪汪的夫妻倆回去靜養。

眼看着已經過了正午,進來問診的人絡繹不絕,阿依一個一個連續不停地接診,她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墨硯卻覺得不對勁了,放下二郎腿走到院子里,狐疑地問正在維持秩序重點治理亂插隊現象的鐘燦:

“屋裡看診這外面的人應該越來越少才對,我怎麼覺得這人越來越多了?”

鍾燦苦着一張臉笑道:“主子,人可不是越來越多麼,那些看完了病的回去一說,現在整個興安縣的人全都知道解頤姑娘在知縣衙門義診,全都趕過來了,我剛剛看,好像還有從鄰近的青西村過來的。”

墨硯皺了皺眉,沒好氣地說:“你去把那些不是病得快要死了的全都趕走,當這裡是什麼地方,頭疼腦熱咳嗽嗓子疼也敢跑來,把小老鼠當冤大頭了?!”

鍾燦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去執行,頓了頓,墨硯忽然又喚住他,道:

“正午了,你去讓廚房準備點不絮煩的吃食,嗯,讓廚房做一盤水晶蝦餃送過來。”

鍾燦又答應了一聲,遵吩咐去了。

墨硯轉身回到倒座內,重新坐回椅子上。

阿依正專註於病人的病情,凝神診脈也沒有工夫搭理他。

墨硯望着她完全沉浸在看診中的小臉,那張小臉靜靜地繃著,專註,認真,一絲不苟。雖然她沒有在笑,然而她眼裡的柔和與善意已經毫無保留地轉遞給了對方,即使她不笑,卻仍能給予他人溫暖而安定的力量。

墨硯懶洋洋地斜倚在扶手椅上,單手托腮,靜靜地凝視着她,良久,唇角勾起一抹溫潤的弧度。

“墨大人,你幹嗎一直盯着我看?”阿依接診完一個病人之後,趁下一個還沒有進來時,她舒了一口氣,不經意回過頭,卻發現墨硯正用一種令她感覺到“毛骨悚然”的眼神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她打了個激靈。

墨硯沒有回答,也一點沒有因為被她發現而感覺到尷尬,淡淡地撇過頭去,就在這時,鍾燦親自端了墨硯點的水晶蝦餃過來,放在墨硯面前的桌上。

阿依愣了愣,急忙道:“墨大人,你若是餓了就回房間去吃,別在這兒,不幹凈的。”這裡人來人往全都是過來看病的,他也不覺得臟,他不是素來喜潔的么。

墨硯還是不答,而是拿起筷子從盤子里夾起一隻晶瑩剔透皮薄餡大的水晶蝦餃,極穩當地送到阿依嘴邊,淡定地吐出一句命令:

“吃飯!”

阿依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這個人為什麼無論做什麼都能這麼地理直氣壯?

就在這時,下一位病人怯生生地走了進來,一個年過三旬的婦人,手裡拉着一個剛剛十歲大的小子,看上去家境不太好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了個好,緊接着膽怯又悲傷地跪在地上,哽咽着道:

“神醫,求你救救我兒子吧!”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