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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大人還有什麼事?”阿依微怔,回過頭疑惑不解地問他。

“你問我有什麼事,早上時不是說好了今晚一起下棋的么?”墨硯半點不心虛地回答,好像她真的答應過一樣。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阿依一頭霧水,蹙着眉尖回想,卻想不起來。

“早上我拿那首詩問你的時候你沒反對,那就是答應了,既然答應了就不能反悔,走吧。”墨硯說著,拉着她就要往自己的住處去。

阿依啞然無語,總覺得自己像被他耍了,有些不高興地掙脫開他的手:

“那首詩不算!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墨大人你那首詩寫的是什麼意思,若是墨大人你直接問,我才不會答應!再說我根本就不會下棋,墨大人你若是想下棋,不如去找墨將軍,再不然去找護國候也行,護國候一定很想和大人下棋的!”

墨硯黑着臉,誰會想跟一個老頭子大晚上一起下棋,這個不懂風情的丫頭!

他不肯放手,唇角含着微笑:

“無妨,你不會下不要緊,我可以教你。”

“我才不想學!”阿依拒絕。

兩人正在這邊拉來扯去,忽然聽見前方一聲輕柔的嗓音含着歡喜悅耳地響起:

“啊呀,解頤,你竟在這兒,我剛才還到處找你呢!”

阿依和墨硯同時一愣,循聲望去,說話的居然是身穿一襲素白綢衣,外罩大紅色羽毛緞風毛斗篷的五公主景容。景容提了一隻漂亮精巧的蓮花形燈籠,長身玉立地站在不遠處,美麗的鳳眸里閃爍着笑意。

“參見五公主!”阿依如蒙大赦,趁墨硯愣神之際一把甩開他的手,刺溜奔上前,恭恭敬敬地請了安。

“不是說了,這又不是在宮中,不必多禮。”景容擺擺手,笑盈盈地說,卻在這時才看見從阿依身後閃出來的墨硯,愣了愣,繼而十分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起來,一雙明亮的水眸在兩人身上曖/昧地忽閃來忽閃去,掩着唇,略帶一絲歉意地笑說,“呀,三弟也在啊,天太黑,我剛剛只聽見解頤的聲音,沒注意到三弟,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墨硯臉黑如炭,不善地看着她,引來景容笑得更開懷。

阿依卻被景容調侃的語氣和曖/昧的眼神弄得渾身不自在,耳根子漲紅,惱羞交加,開始生氣墨硯總是隨便就過來拉拉扯扯她的毛病,更生氣自己竟然沒膽子義正言辭地拒絕他,越想越覺得彆扭,眼看着景容笑嘻嘻地轉身要走,心裡急了,生怕人家誤會似的急忙問:

“五公主,你剛才找我有什麼事嗎?”

“啊,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上次你教給我的刻鱗針我怎麼弄也沒弄明白,想讓你再教我一遍。”

景容雖然也會做綉活,但皇家的女子對這些東西也只是學學就罷了,沒人會要求她們像綉娘一樣精通。然而景容出閣之後凡事習慣親自動手,丈夫兒子的衣服通常都是由她親手做,因而開始對刺繡產生起濃厚的興起。阿依出身蘇州,精通一手靈巧的蘇綉針法,上次教過景容。

“好啊,若是五公主現在有空閑,我可以現在再給五公主演示一遍 。”阿依連忙說,也不在乎墨硯正瞪着她的後腦勺。

她不在意,可並不代表景容不在意,看着自家木魚腦袋似的小叔子竟然黑着臉用這麼可怕的眼神瞪着自己,景容差點笑噴出來。她看着老三長大,第一次知道原來老三那張冷得像冰的臉竟然也會流露出如此讓人想笑的表情。她努力剋制不斷想上揚的唇角,連忙對阿依笑說:

“沒事,不急,我看你剛剛和三弟正忙着,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

“五公主誤會了,我和墨大人什麼也沒有忙!”阿依被她的話嚇得魂飛魄散,慌忙辯解。

景容看了一眼自家小叔比剛剛更黑的臉,瞪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滿了濃濃的不悅,素手掩着芳唇,咯咯一笑: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解頤,刻鱗針的事就下次再說吧!”說罷,彎着眉眼笑盈盈地離去。

阿依的臉色有些古怪,回過頭看向墨硯,墨硯低下頭來看着她,她那一雙杏子似的大眼睛在晴朗的月夜裡閃閃發亮,好像撒了一把細碎的金剛石般,奪目耀眼。

想起剛剛自家大嫂臨走前曖/昧的眼神,墨硯忽然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人在不好意思時羞赧的那根神經會比平日越發敏感,阿依敏銳地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絲詭異的情緒,心裡尷尬。墨硯感覺到她的尷尬,於是自己更加尷尬。

如此循環反覆,微風拂過,兩人之間古怪的尷尬感似乎比今晚的夜色還要濃郁。

一陣古怪的靜默,良久,墨硯忽然意識到像這樣僵持着太怪異,也太浪費時間了。他身為一個馬上要弱冠的男人怎能像一個還沒及笄的小丫頭一樣傻啦吧唧的,於是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他才要開口說話。

咳咳!

一聲比他們還要尷尬的乾咳聲自不遠處響起。

墨硯的臉刷地黑了。

阿依一愣,循聲望去,卻見紫蘇正一臉不自在地站在樹影里,見兩人望過來,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心裡第一百次懊惱自己倒霉,只因為今天沒出去跟顧順一起喝酒,結果卻被師父抓包,被命令過來接自己這個沒名沒分的麻煩小師妹。

看人家兩個人看他的眼神,尤其是墨侍郎恨不得撲過來咬死他的表情,好像被破壞了什麼好事一樣,紫蘇的眼睛閃了一閃,望天,他絕對不是有意來打擾的,上天保佑他千萬別被馬踢死。

“紫蘇大哥,”阿依滿眼驚訝,“你怎麼在這裡?”

“……師父說天色晚了,讓我出來接你,免得你貪玩忘了時辰。”紫蘇背着手望着天,慢吞吞地說。

感受到墨侍郎刀子似凌厲的目光,他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真心想大喊一句:這話真的是師父說的,絕對不是我瞎編的,你瞪着我沒用,有怨氣你去找師父撒去,我絕對是無辜的!

阿依聽說秦泊南讓紫蘇來接她,大眼睛眨了一眨,對墨硯說了一句他最討厭聽到的話:

“墨大人,我要回去了!”便跟着紫蘇走了。

紫蘇還在望着天,直到轉身時才用餘光掃了墨硯一眼,卻敏銳地看清了他眼裡一閃即逝的落寞,旋即那抹落寞便被他的冰冷凌厲之氣給壓制掩藏了下去。

在心裡搖了搖頭,瞥着走在身旁的阿依,紫蘇在心裡好笑地道:真是個傻小子,竟然沒看出來這個面冷心熱的丫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想要軟化她必須要化作繞指柔才行。

“先生吃晚飯了嗎?”阿依關心地問道。

“嗯。”紫蘇點點頭,摸着下巴尖瞥了她一眼,今天他心情好,忽然很想管閑事,於是問,“哎,你覺得那個墨侍郎,如何?”

“如何?什麼如何?”阿依一頭霧水地反問。

“自然是為人如何。”

阿依微怔,歪着頭想了想,回答說:“墨大人為人很好。”

紫蘇皺皺眉,在她的小腦瓜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阿依惱火地護住自己的腦袋,不悅地看着他,鼓起腮幫子:

“那你是什麼意思?”

紫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

“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這一年我天天盯着你,你什麼樣我太清楚了,小不點一個明明不傻卻總在裝傻,你會看不出來那墨侍郎的意圖,大好機會就在眼前,若是不把釣竿抓緊了,大金龜就要跑走了。”

阿依聞言愣了愣,眼眸微微一沉,秀美的唇角也隨之緊繃起來,正當紫蘇以為她惱了不會回答時,卻聽她淡淡地說:

“墨大人只是在耍弄我玩罷了,我雖然不討厭墨大人跟我鬧着玩,可若是把那些玩笑當真了,那就是不識好歹了,再說……”墨大人可是什麼都沒有說過。

紫蘇愣了愣,顯然沒料到一個正處在情竇初開年紀的小丫頭竟然會說出這麼清冷的話,皺皺眉:

“若他是認真的呢?”

阿依沉默了片刻,大眼睛眨了眨,似笑非笑:“若是認真的就更糟糕了,護國候公子,刑部的侍郎大人,”她指了指自己,“賣過身、下過獄、流放過的丫鬟,怎麼想都是古怪。墨大人是人中之龍,需要鳳來配,不是普通人可以肖想的,雖然我還是很希望他能把公孫三姑娘那個假鳳凰換掉,換個更好的……”

“膽小鬼。”紫蘇扁了扁嘴,嗤笑。

“這叫自知之明。”阿依認真地糾正。

“還有其他緣故吧,比如,”紫蘇背着手,睨了她一眼,“師父?”

阿依的小臉僵住了!

紫蘇似很欣賞她這樣的表情,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成天裝大半蒜擺出一副看破紅塵的表情最讓人討厭了,她還真當別人看不出來么,一個小丫頭,掩藏得再好也是有破綻的。

阿依靜默了良久,半垂着頭,忽然朱唇勾起,哧地笑了。

“你笑什麼?”紫蘇眉一揚。

阿依搖晃着小腦袋,漆黑的眼眸里閃爍着笑意,淡淡地說:

“丫鬟就是丫鬟,再被主子抬舉,還是丫鬟。”

頓了頓,又恢復了一臉純真的神態,如數家珍地道:

“不過能當先生的大丫鬟是我的榮幸,月錢又高,先生對我又好,濟世伯府也沒人欺負我,先生還縱着我做大夫出診,我現在連軍醫都當過了,說起來,我恐怕是全天下最幸運的丫鬟了!”

紫蘇看了她一會兒,他說不出來自己現在的心情,望着她小小的身板,冷清的眉眼,竟產生了些許憐惜 。他忽然重重地敲打她的小腦袋,繃著臉道:

“小丫頭裝什麼世故老成,你也不怕長皺紋!”

“紫蘇大哥,有你這麼當大師兄的嗎,動不動就敲人家的頭!”阿依捂着腦袋大聲抗議。

“誰家小師妹像你這樣敢對大師兄大喊大叫!”

無聊的拌嘴聲激烈地響起,被凜冽的冬風吹散,卻吹不散那突然漾開的溫馨……R1152